第60章(第3/4頁)

高嶠一驚。

也算年輕時的身手尚未完全退化,眼疾手快,沖上去一把托住,見她軟在了自己懷裏,臉色蒼白,雙目緊閉,竟是暈厥了去,心急火燎,一把抱了起來,一邊往起居室去,一邊高聲命人去請郎中。

洛神到家,傷心未平,也不想待在建康城中,正想去白鷺洲尋母親,忽得知母親竟暈了過去,大吃一驚,立刻命人備車,坐船上島,趕到了母親的身邊,到時,見母親已蘇醒,正躺在床上,瞧見自己來了,臉上露出笑,起身似要下床,急忙上前坐到床邊,叫她不要起來。

蕭永嘉並無大礙,只是身體本就虛,這些時日又休息不好,加上方才情緒波動過大,一時發作,血氣凝阻,這才暈了過去。那郎中開了幾服藥,叮囑她好生歇息,方才便去了。

她母女道著離別重逢,高嶠在一旁默默看了半晌,悄悄地退了出去。

屋裏只剩母女二人,洛神再無顧忌,趴在母親的膝上,默默地紅了眼睛,用帶了點哭腔的聲音說:“阿娘,阿耶太不講理了。連我想要多留一晚上都不讓。當初是他一句話把我嫁過去的,如今又他一句話,又要我回來了!就算他要替皇帝舅舅辦事去,阿耶又怎可如此?到底是怎生一回事?若有事,你們不要瞞我。”

蕭永嘉早瞧了出來,女兒對李穆已是上了心,如今事情成了這樣,心痛不已,又見她如此難過,只能摟住,強作笑顏,順著丈夫先前的話,對女兒說,是自己這些時日感到身子有些不適,又想念她,正好聽說皇帝要派李穆出遠門,就叫她父親順道將她接了回來陪伴。

“阿彌,你不會怪阿娘吧?你既回了,便留下,安心陪阿娘一些時日,可好?”

洛神原本一片傷心,忽聽母親如此央求自己,擦了擦眼睛,直起身子,仔細地打量她。

才一個多月不見,母親便清瘦了不少。

想著一直以來,父母不合,母親一人居在此處,從前原本還有自己伴著,如今自己嫁去李家,阿家、小姑和李穆無一不好,過得順風順水,母親卻孤單無人作陪。

這白鷺洲,名為勝地名苑,實質於母親而言,和圈禁著她的牢籠又有何區別?

洛神心一軟,便是有再多的疑慮和不滿,此刻也顧不上了,急忙點頭答應。

蕭永嘉便叫人收拾屋子,安排女兒住下。

高嶠見妻子安撫住了女兒,總算暫時松了口氣。接下來的數日,不辭勞苦,每每台城回來,再晚,也會到島上探望妻女。

這一日,平靜了些天的朝會,隨了衛將軍李穆的應召歸來,再次起了一陣漣漪。

皇帝欲趁此前收復巴蜀的大好形勢,將國境北推,目光便落在了荊州北的義成,任命李穆為刺史,即刻募兵,發往義成,建城屯田,廣積糧草,以備日後北伐之用。

這個消息一出,便迅速引來各方注目。

除了嘲笑,剩下的,便是驚訝和不解。

誰都知道,荊州襄陽一帶,原本是大虞長江上遊抵禦北方胡人南下的前沿地帶。許氏在那裏經營多年。這些年來,和企圖南侵的胡人,陸陸續續,也打過些規模大小不一的戰事。

也曾有人建議許泌,可將駐兵再往北推進一些,如此,應能減輕長江上遊一帶的兵壓,不致於每次胡人一有南下動靜,荊襄一帶便如臨大敵,民眾更是惶恐不安。

但許泌並未采納。

原因自然是多方面的。

但最重要的,就是繼續往北,需要分散大量兵力,消耗成倍的糧草,而所得的人口和土地,卻遠不能抵消所費。

所以許家對繼續北進,沒有絲毫的興趣。

只要盤住了荊襄,在南朝,就無人敢動許家。

如今皇帝竟然派李穆去往荊襄北的義成開荒拓境。

義成是個什麽樣的地方,誰都知道。

連年戰亂,十戶九空,連胡人也看不上,劫掠過後,呼嘯而去,如今只剩一座荒涼死城。

若成事,如同替荊襄多上了一道門墻。

不成,於許家絲毫沒有損失。

對於皇帝的這道聖旨,除了以沽名釣譽、好高騖遠來形容,再無別詞。

而李穆,他接下這個委任,也只證明了一件事。

往好裏說,是挾前戰之余威,初生牛犢不怕虎。

說難聽點,不過就是頭腦發熱,自己找死。

奇怪的是,高嶠對這道聖旨,竟然也保持沉默。

這說明什麽?

說明皇帝和高嶠,已徹底離心。

更有傳言,有人看到數日之前,高嶠已將剛出嫁不久的女兒又接回了建康。

最合理的推測,便是高嶠並不看好這個決議,更不看好李穆將來,索性借這個機會,將女兒接回了家中。

以高氏門第對李穆,雖然當初已經嫁了女兒,但如今若想和離,不過是件輕而易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