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第2/5頁)

朱霽月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後合,眼淚都要笑出來了。

蕭永嘉原本神色漠然,人已走到門口,忽然,停住了腳步,慢慢地轉頭。

“你怎知道邵玉娘的?”

她盯著地上的朱霽月,冷冷地問。

朱霽月一驚,這才意識到自己失口,臉色微微一變,知無法否認了,迅速壓下心中的惶恐,索性冷笑:“我怎不能知道?當年高嶠北伐帶回了她,有意納她為妾,你卻要殺她,這建康滿城,誰人不知?”

蕭永嘉凝立,面色青寒,猶如蒙上了一層玄冰。

那是十六七年前的舊事了。

蕭永嘉剛嫁高嶠幾年,生下洛神不久。高嶠最後一次北伐,回來的時候,帶回了一對邵氏姐弟。

邵氏本也是北方大族,早年未及時南遷,也未能在胡人政權裏得到重用,家道敗落。這對姐弟乃邵氏旁支,父母皆亡,寄人籬下。高嶠領軍到來之時,戰中被流箭所傷,因當時天氣炎熱,一度傷情惡化。邵奉之祖上傳有靈藥,聞訊趕去獻藥,果然起效,高嶠傷情得以痊愈。後北伐不利,領軍南歸之時,這對姐弟,便也隨他南下。

因邵氏姐弟對丈夫有救命之恩,蕭永嘉很是感激,見邵玉娘初來建康,無所依靠,也知書達理,淑惠貞靜,是個和外人說兩句話便臉紅的,因她有幾分姿色,怕她在外被人欺淩了,將她接入府中,以貴客待之。又因她只比自己小了一歲,卻尚未婚配,起先還替她張羅婚事,因她婉拒,遂作罷。

如此過了數月,本相安無事,不想一日,蕭永嘉從金山寺禮佛歸來,發現那邵玉娘竟出了府,人不見了,一問,道是被她兄弟給接了出去。

她人走得如此倉促,蕭永嘉很是不解,但也未起疑心。直到數日之後,才聽到個消息。說那晚上她住在寺院裏時,高嶠赴宴歸家,半醉而眠,半夜之時,恰好有起夜路過的下人,隱隱看到邵玉娘入屋,不久出來,隨後,次日一早,她那兄弟就來接走了她。

蕭永嘉這才起了疑心。想起前些時日,阿菊曾不止一次暗中提醒,道那邵玉娘似對高郎君有所覬覦,叫她小心些,最好將她打發了。但蕭永嘉卻大大咧咧,覺那女子很是正經,又整日足不出戶,不似這樣的人,並未放在心上。

此刻聽到這樣的傳言,再聯想到那女子走得奇怪,便去逼問丈夫。

高嶠起先還不願說,只道她是被她兄弟給接走的,蕭永嘉再三逼問,又大發雷霆,高嶠無奈,這才道出原委。

原來那夜,他赴宴歸來,獨睡之時,邵玉娘竟潛入獻身,被高嶠發覺拒絕後,白著臉,跪地哭泣,說自己也是出於一番仰慕之心,才做下錯事,已經知悔,求他不要將此事告訴長公主。

高嶠答應了,次日一早,便叫她兄弟將她悄悄接了出去。

那時候的蕭永嘉,年輕氣盛,眼裏容不下半粒的沙。

誠心相待的人,竟爬上自己的床,去勾引自己的丈夫。

她勃然大怒,當場提劍,就要去殺那婦人,被高嶠奪劍喝止,道那女子已經知錯,不可再加傷害。

蕭永嘉雖一向跋扈,但卻從未真的殺過人,當時也不過是怒極攻心,一時沖動而已。見丈夫卻護著那賤人,當時雖強忍了下來,心下卻愈發憤怒,反而真的起了殺意,轉頭要去,被阿菊勸阻了。

阿菊說,高郎君既息事寧人,起先還替那邵玉娘隱瞞,可見他還念著邵氏姐弟的恩。何況他已主動將人送走,長公主若再殺她,怕會引高郎君不滿,認為她得理不饒人。

蕭永嘉那時候,對丈夫滿心愛戀,被這一句話給憚住,無奈打消了念頭,但心中的這一口惡氣,卻如何出得了?趁高嶠外出不在,叫人將邵氏姐弟驅出建康,命回往江北,此生再不許踏入南朝半步。

原本這事也就這樣過去了。

沒有想到的是,就在去往渡口的路上,發生了意外,一夥強盜半路現身,邵玉娘被擄,據說為保貞潔,壯烈投江,就此沒了下落,必定是死了。

消息後來還是傳到了高嶠的耳中。

高嶠大怒,指責蕭永嘉心胸狹窄,逼人太甚,以致於斷送了人命,令人齒寒,甚至,一度還疑心是她故意安排的強盜,借刀殺人,以泄私憤。

蕭永嘉和他大吵了一頓,將他趕出了屋,不許入內,直到半年之後,高嶠主動認錯求好,蕭永嘉才消了氣,兩人重新同房,就此雖算和好,但這麽多年過去,林林總總,裂痕非但無法消弭,反而越來越顯。

直到數年之前,蕭永嘉終於獨自搬去了白鷺洲,和丈夫公然分居,直到今日。

她盯著朱霽月,忽然,眸底閃過一道暗光,似有所頓悟,一步一步,逼向了她。

“當年姓邵的事,我瞞得嚴嚴實實,你知道她也就罷了,怎可能知道她投江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