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第2/3頁)

蕭永嘉笑吟吟地接過,閉目聞了一聞,再輕輕抿一口,贊道:“煮得極好。不遜我從前出嫁前在宮中飲過的茶師之烹。”

洛神端起自己那杯,飲了一口,也笑道:“阿娘,能和我說說,你當年如何嫁給阿耶的嗎?”

蕭永嘉一頓,瞥了眼女兒,面上笑容依舊,卻道:“這有何可說的。多少年了,我都忘了。”

洛神慢慢放下茶盞,凝視著母親。

“阿娘,我很早就想知道,你和阿耶何以會處成如今這般模樣?我問過阿菊不知道多少回,她只道不知。我知她知曉,不過不和我說罷了。”

“許司徒與司徒夫人交惡,乃是為了許司徒納妾,夫人不喜。阿耶是個好人,這許多年來,身邊更無半個旁的女子,又一心操勞國事,我很是心疼。”

“阿娘,你到底為何不喜阿耶?”

洛神向著母親,終於問出了已經埋在心底很久的這個疑問。

蕭永嘉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坐直身子,放下了茶盞。

“阿彌,你今日請我飲茶,原是為了這個。”

她笑了笑。

“你阿耶是個好人。但阿娘告訴你,和他這許多年,阿娘唯一不後悔的一件事,就是生了你。只要你往後能過得好好的,阿娘什麽事都肯做。”

她重新端起茶盞,斂眉,輕輕吹了吹浮在裏頭的一縷碧葉,對女兒一笑。

“你若再問這個,我便走了。”

……

在心底縈繞了很久的話題,才剛開了個頭,就被母親給斬斷了。

洛神只得收了話。

下午過去,雪止。

昨夜,加上今日一個白天,庭院的地上,也積了一層薄薄的白。

傍晚,洛神坐在半開的南軒窗前,臨著一張碑拓。

櫻桃和幾個年紀小點的侍女,跑到院中,堆起小雪人。嘰嘰咕咕的笑聲,不斷傳來。

寒氣絲絲從窗裏透入,坐久了,握筆的指尖,微微有些發冷。

她放下筆,呵氣,搓了搓手。

瓊樹送來一只白狐皮的暖手。

洛神雙手兜在裏頭,叫瓊樹不要關窗,依舊坐在那裏,望著外頭侍女們在雪枝下跑來跑去的嬉鬧身影,漸漸出神。

午後,母親那一句“只要你往後能過得好好的,阿娘什麽事都肯做”的話,令她忍不住想起了李穆。

想起李穆,難免也就想起他臨行前那晚,二人相處之時的情景。

以及,他對自己說過的話。

她自然不會盼他敗仗。

並且,在她的意識裏,她也總覺,像他那樣的一個人,必是能夠打勝仗的。

這是一種直覺,不帶理由。

也不知他如今領兵到了那裏,戰況如何了。

洛神神遊之際,忽聽外頭道:“六郎君來了。”

洛神轉頭,看見高桓在檻外跺了幾下腳,除了靴上沾著的雪泥,喚了聲“阿姊”,跨檻而入,便露出笑容,起身要迎。

高桓擺手,叫她坐那裏,自己走來坐到她的對面,湊過來看了眼她臨的帖,贊她字寫得好,男子也比不上。

洛神一笑,叫瓊樹送上茶點,兩人閑話了幾句。

高桓從小到大,有事便寫在臉上的一個人。洛神瞧出他心神不定,懷揣心事。

回來這幾天,一直便有如此感覺。不禁想起陸脩容。

回來後,她便得知了陸脩容的消息。

就在自己嫁去京口沒多久,她也照陸光的安排,嫁入了另一士族大家。對方和高氏,向有怨隙。

高桓對男女之情雖還懵懵懂懂,但與陸脩容從小認識,關系一向也是不錯。

這一輩子,這兩人是再無可能了。

洛神聽聞這個消息,當時黯然。

無論是自己,還是陸脩容,於婚姻,皆身不由己。

這或許就是她們這種出身高貴、衣食無憂,表面看起來光鮮亮麗的士族女子天生所注定的命運。

高桓心中,或許正是為此悶悶不樂。

洛神遲疑了下,正想開口安慰於他,高桓卻命侍女出去,道:“阿姊,我想去江北,你助我可好?”

洛神一愣,看向他。

“李穆以六千雜兵對袁節十萬兵馬。三千是宿衛營官軍,另三千,是二伯父的人馬,未必聽命於他,此戰必敗無疑。我雖恨他強娶了你,只他也算是個英雄,我不願看他這般白白送死。”

他回頭看了身後一眼,湊了過來。

“我竊了二伯父的虎符,可調動駐於廣陵外的兩萬人馬前去應援。我亟待過江!只是伯父將我看得極緊,我一出去,高七便盯著我,我甩不開他!”

“阿姊,你幫我過江!倘若能助他一臂之力,待他回來,我便開口要他與你和離。如此,既還了他對我的恩,阿姊你也可另覓良緣。阿姊,你幫我!”

洛神呆住了。腦海裏忽然飛快地再次閃現出了李穆臨走前夜的和自己相處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