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第2/3頁)

“你自己說過的話,自己記住!”

她起床回到食案前,再次坐了下去。

湯餅熱氣騰騰,湯裏浮著面片,猶如片片柳葉,潔白晶瑩,配上切得細細的肉末和青翠的冬葵,一股食物香氣撲鼻而來,叫人食指大動。

洛神拿起了筷子。

李穆陪她坐於對面,望著她低頭,斯斯文文吃著東西的樣子。

洛神吃了小半碗,便有些飽了。何況從前在家中養成了習慣,少吃多餐,晚上更不會積食而眠。

她放下了筷——眼睛驀然睜得滾圓,詫異地看著對面的李穆,竟極其自然地端了自己吃剩的那碗湯餅,幾口就吃掉了。

他擡起眼,見她盯著自己在瞧,一笑,放下碗筷。

洛神從不和人合用飲食,尤其碗筷。見他幾口竟吃完了自己吃剩的東西,連阻止都來不及,從詫異中回過神來,腦海裏忽然冒出一個念頭。

他這樣和自己相對而坐,兩人分食一碗湯餅,豈不正合了共牢之意?

一起了這個念頭,還來不及表露對他吃自己吃剩東西這種舉動的嫌惡之情,下意識地,視線便落到酒壺和壺畔的那對合巹杯上。

時人風俗,洞房夜裏,新婚夫婦所用的合巹杯,因富貴不同,材質也各有區分。

但無論何等材質,皆以紋案區分雌雄雙杯。

男取雄杯,女用雌杯,取陰陽調和,福祀綿延的吉意。

這是一對木雕漆杯,靜靜地被置於案面之上。

纁紅底,杯身以黑漆各描繪一對龍鳳,材質普通,卻頗有古樸之風。

洛神瞧了一眼,忽然留意到李穆的視線,恰好也落到了這對合巹杯上。

洛神心口一跳,腦海裏立刻冒出他大約是要和自己飲這合巹酒的念頭,不想和他同喝,立刻說道:“我飽了。”待作勢而起,卻突然停住了。

她看到對面那男子,方才面上一直帶著的笑意,漸漸消失不見了。

他的一雙眼眸裏,掠過一道濃重的陰影。兩道目光,從那對合巹杯上,慢慢地投在了她的臉上。

他宛如換了一個人,就這樣看著她,雙瞳宛若凝固,眉宇之間,蒙上了一層陰沉之色。

洛神竟似從他身上,嗅到了一絲冰冷的肅煞之氣。

洛神不知他何以突然這樣,但如此的一個李穆,忽然叫洛神感到害怕。

她一時竟不敢起身,雙手扶著案幾,僵在那裏,遲疑了下,終還是不願在他面前露怯,揚起下巴,沖著他道:“你這麽瞧我,是為何意?”

李穆凝視了她片刻,斂了眸中煞氣,淡淡地道:“不早了,明日還要早起,睡吧。”

他撇下她,起了身。

洛神盯著他的背影,壓下心中莫名的不安之感,跟著起了身。

兩人各自默默漱口凈面完畢,一個爬回床上,放下帷帳,一個躺回坐榻,再次歇了下去。

帳外那個男子,仿佛很快便再次入睡了,沒聽到他發出任何的動靜。

洛神卻還是睡不著。

她一個人,躺在身下寬大的床上,閉著眼睛,腦海裏中總是不停閃現著這個今夜才剛見面的“新婚丈夫”的種種。

乍看,他似乎脾氣很好,對她也頗多退讓。

但是洛神卻總有一種感覺,這個李穆,並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那麽簡單。

自然了,他若只是個簡單的武夫,以他的地位,也不可能將高高在上的高家逼迫到這種地步,只能將自己下嫁京口。

這也就罷了,尤其是方才,對著那合巹之杯,他突然流露而出的那種陰沉,才是這個夜晚,真正令她不寒而栗的地方。

她仿佛嗅到了血仇的味道,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這個李穆,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日後,自己又何去何從?

其實,即便沒有阿菊白天的提點,在出嫁前,蕭永嘉便也不止一次地向洛神表露了叫她暫時忍辱負重先嫁過去,日後,她會看時機,定要將女兒從這樁荒唐的婚事裏解救出來的暗示。

洛神感到迷惘無比,心緒更是紛亂如麻,在床上輾轉不停,直到四更,筋疲力盡,這才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睡得如此之晚,不用說,當她被人強行叫醒,是何等的痛苦。

她勉強整開惺忪睡眼,發現帷帳已被人掀開,床前籠罩著一個高大的身影。

李穆穿得整整齊齊地站在那裏,盯著她說:“起了吧,等見了我母親,你若困,回來再睡。”

他說完,轉身打開了門,對候在外的阿菊淡淡地道了一聲:“新婦起了。”

阿菊和瓊樹櫻桃等侍女們進來了。

李穆出去了。

阿菊來到床邊,看著神情委頓,幾乎睜不開眼的洛神,想著昨夜她又餓又累,在床上被迫應承,卻不敢發出半點聲音的委屈,心疼極了,對李穆更是不滿。

她扶著洛神坐起,親手替她更換裏衣,換下來摸了摸,卻發現襠側幹爽潔凈,和想象中不大一樣,一怔,看了眼洛神,忍不住附耳,悄悄地問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