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第2/3頁)

洛神上了那輛裝飾過的牛車,同行的仆婦侍女,也分乘數車,在沈氏的引導之下,朝著鎮東城隍廟附近的李家而去。

載著她的牛車漸漸去了,身後那些人才蜂擁著,繼續跟上去瞧熱鬧。

只是卻不敢跟得太近,在後頭隔了段距離,議論紛紛。

有人驚嘆高氏女的高貴和風度,有人開始替李穆操心,這樣一個女子,他竟膽敢娶,日後怕不是要當仙姑一樣地高高供起?

“你當李郎君和你一樣瓜㞞?女人嘛,門一關,任她是九天仙女,還不是一樣?李郎君敢娶,就敢動。瞧著吧,用不了多久,李家娃兒就要滿地跑了!”

高氏女遠去了,從前北渡而來的關中漢的嘴裏,便冒出了一句故地方言。

這帶了某種叫人浮想聯翩隱含意味,同時又充滿雄性挑釁的粗俗俚談,立刻引起了男人的共鳴,卻引來幾個潑辣婦人的不滿,於是笑罵聲一片,到處嘻嘻哈哈,方才因了高氏女的現身而凝重下去的氣氛,立刻又活絡了起來。

日子就是這樣。只要沒有兵兇和戰亂,再艱難,也能苦中作樂,好好地過下去。

身後那些人的議論,洛神聽不到,也無心於此。

她坐在搖搖晃晃的車中,透過車簾的縫隙,看著車廂外這個陌生的地方。

說完全陌生,倒也並非如此。

洛神記得自己小時候,有一回曾隨堂姐一道去往廣陵揚州,當時就是路過京口坐船渡江。

只不過那時候,她才七八歲大而已,又是路過的,京口留給她的印象,就是又窮又亂,惡人遍地,她不喜歡。

而這麽多年過去,連當初留下的懷印象,如今也早模糊一片了。

人生真是峰回路轉。

當年還是小女孩兒的她,在路過這個地方的時候,又怎會想到,多年之後,她竟會以新婦的身份來到這裏,去面對一個以後要被稱為她“夫君”的陌生男人。

伴在她身側的阿菊仿佛感知到了她此刻的心緒,悄悄伸手過來,握住了她那只藏在刺繡著綺麗花紋的衣袖下的手。

“小娘子莫擔心。長公主言,如今便是嫁了,日後也可離婚。”

阿菊仿佛遲疑了下,隨即附耳過來,悄悄地耳語。

洛神望向阿菊,見她含笑看著自己。

仿佛為了證明這種希望的存在,她用力地握了握自己的手,隨即松開,轉身取來那面蓋頭,無限憐愛地輕輕覆在了她的頭上。

“到了。小娘子莫怕。阿菊在。”

洛神眼前世界,被那一方紗巾蓋帕給隔絕了。

車慢慢地停下。

周圍牛馬嘶鳴,鼓吹大作,賓客仿似盈滿道路。

洛神被人扶下了車,繼續踩著腳下的地席,跨過一道門檻,入了宅門,再經過一扇垂花門,穿過庭院,就是喜堂了。

在周遭鼎沸的人聲當中,她聽到了堂兄高胤和奉旨充當禮官的馮衛的說話之聲。

禮官唱禮,她在身邊人的引導下,和對面那個根本看不見的人行互拜之禮。

她先拜,後起。

那男子後拜,先起。

禮節如此。縱然她地位高貴,一旦下嫁,也只能如此。

夫尊妻卑,仿似天經地義。

且只有如此相互答拜,方為禮成。

這一刻起,意味著她成為了李家之婦,李穆之妻。

洛神心下無喜無悲,被人操縱著,終於完成了婚儀,在再次大作的鼓吹聲中,入了洞房。

原本還有一場鬧房戲弄新婦的風俗,但或許是高氏女太過特殊,無人敢入新房鬧她,洛神進去後,阿菊著仆婦給那些進來的街坊小孩分發了豐盛的糖果和喜錢,很快,人便都出去了,周圍終於安靜了下去。

洛神自己取下了蓋住頭臉的紗巾,隨手丟在一旁。

這一步,本是要等新郎進來,由新郎揭開。

阿菊見她自己就取下了,略一遲疑,但也沒說什麽,只上前,低聲問她可要進食。

洛神搖頭。

她不想吃,也吃不下,只打量了眼自己所在的屋子。

屋裏燃著紅燭,照得四下通明。墻壁粉刷一新,地面平整幹燥,坐榻、幾案、屏風,都是新的,看得出來,連門窗應該也是新換不久的。

房中最顯眼的一樣器物,自然便是床榻。

那張床榻,樣式不是洛神所見慣的細巧和精致,而是北民傳統的樣式,取其結實寬大之用,一張床,便可睡上百年。床上懸掛下來一頂帷帳,帳門被左右分勾而起,露出裏面鋪著的嶄新被衾,床頭上,橫放了一只繡著鴛鴦戲荷的長枕。

阿菊早就看到了李家的房子,是座三進的四合院子,於普通人而言,自然算是寬敞。但是對於洛神……

阿菊低聲道:“小娘子,這地方你若住不慣,過兩日,我們便搬到自己園子裏去。”

蕭永嘉早就以嫁妝為名,在京口附近替女兒買了一處莊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