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第2/3頁)

兩人在台上爭辯,台下的百官和名士亦交頭接耳,低聲議論。

高嶠緩緩地從坐席起身。

隨著他的起立,四周又安靜了下來。

“司徒可還記得,當日我曾請司徒一同裁判?第一關所用的賦,便請司徒助我一臂之力。司徒以今日重陽為題,當場作賦。以司徒臨場之作,考他二人心記,司徒以為如何?”

眾人紛紛點頭。

許泌這才笑著說道:“如此,我便獻醜了。”

他眼睛又一轉:“但這第三關,不知你所請的清辯高人,又是何方神聖?他若有心偏袒,我怕李穆是要吃虧。”

高嶠淡淡一笑:“當今玄學名士,今日皆在座中。若二人皆選過此關,陸家擇一名士,出題試李穆,司徒擇一名士,出題試柬之。如何?”

許泌沉吟了片刻。

第一關,他幾乎已經可以斷定,李穆必會遲於陸柬之出發。

高嶠將這一關設為首題,看似無意,但細究下來,卻頗有值得玩味之處。

陸柬之天資聰穎,甚至有過目成誦之名。李穆在這一關想和陸柬之一較高下,希望實在渺茫。一旦李穆在第一關落後太多,必定心浮氣躁,等到了第二關,陸柬之又早已一騎絕塵,這樣的情況之下,哪怕他箭術再為精妙,也會受到影響。

而所料若是沒錯,最後一關,陸柬之必選清談。

今日列席的當世玄學名士,其中自然不乏與自己交好之人。就算陸柬之擅長此道,但只要那人巧舌如簧,極力拖長他在這一關的時長,那麽即便前頭李穆落後了,也可以借此機會迎頭趕上。

以他的武力,順利通過虎山,再和陸柬之競奪茱萸,問題應該不大。

也就是說,這樣的安排,雖然無法保證李穆取勝,但至少,還是能夠有機會讓他在這種明顯處於劣勢的考校之中,爭上一爭。

許泌思慮完畢,勉強點頭。

“就依高相安排!”

高嶠歸座之時,兩道目光,掠過了並排立於場中的陸柬之和李穆。

陸柬之豐神朗朗,姿若玉樹,正合當下人人向往的男子容貌風度。

從他今早現身在山腳下的那一刻起,道旁婦人的視線,便頻頻地落在他的身上,乃至於男子,也不乏投來艷羨目光。

而李穆……

卻是另一個極端。

高嶠的視線,在這個沉默,或者說,心機深沉得令他有些看不透,乃至於產生隱隱不安之感的後輩身上,停留了片刻。

這些日來,高嶠愈發有一種感覺。

李穆仿佛一把被厚拙刀鞘隱了鋒芒的利刃。一旦得了出鞘的機會,必會以血試芒。

也是生平第一回 ,高嶠覺得自己竟然看不透一個人。

故,即便不考慮身份的差異,從心底深處而言,他也越發不願將自己的女兒下嫁給這個人了。

馮衛上前笑道:“陸公子,李將軍,二位若是沒有異議,考校便開始了。”

陸柬之神色肅穆,躬身應是。

李穆面無表情,只微微頷首。

馮衛便轉向許泌:“煩請司徒作賦。”

幾個青衣小童擡了兩張桌案上來,擺在觀景台中間留出的一片空地上。上了紙張、筆墨,又迅速地退了下去。

許泌文采雖無出眾之處,但臨時作一千字篇幅的駢賦,也是難不倒他。

他來到案前,卷袖,提筆,沉吟了片刻,揮毫灑墨,很快便寫出了一篇千字秋賦。

馮衛通讀一遍,贊了聲文采斐然,隨即對著陸柬之和李穆道:“二位可以開始。”

四周變得鴉雀無聲,耳畔只剩下山風吹過林間發出的陣陣松濤之聲。

陸柬之凝神望著那篇秋賦,閉目片刻,便睜眸,迅速來到一張鋪設著筆墨紙硯的案後,在眾人驚訝和贊賞的目光之下,提筆開始默述。

陸光瞥了一眼對面的許泌,見他臉色有些難看,不禁感到快意。

不料,緊接著,幾乎前腳後步,李穆竟也來到另一張案幾之後,開始提筆疾書。

圍觀之人,顯然對此很是吃驚,四周起了一陣低微的議論之聲。

許泌一下來了精神,緊緊地盯著李穆。

兩個人,中間竟沒有任何的停頓,一氣呵成,最後幾乎是在同時,放下了手中的筆。

馮衛和高嶠,各審一文。

馮衛很快宣布,陸柬之的默述,正確無誤,予以通過。

他向眾人展示。紙上字體,飄逸宛若遊龍,引來一片贊嘆。

陸柬之轉身沿著山道,朝第二關所設的靶場飛奔而去。

高嶠也迅速看完了李穆那篇墨跡淋漓的手書。

字體嶙峋,力透紙背,但以時人書法之審美,遠不算上等。

高嶠擡起視線,目光落到那個正靜靜等待自己放行的身影上,壓下心中湧出的一種難言情緒,淡淡說道:“李穆可繼續下一關。”

“李穆,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