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第2/3頁)

高嶠和陸光等人拜辭完畢,回到主座,叫楊宣也入座。

楊宣豈敢托大,站在那裏,恭恭敬敬地見了一禮:“多謝相公。末將站著說話便是。”

高嶠見他不坐,也不勉強。

“方才司徒說你有事要面見於我,何事?”

“相公可否記得從前曾對李穆所應下的許諾?今日李穆尋了我,道有事求於相公……”

楊宣有些不敢和他對望,吞吞吐吐地道。

高嶠恍然,輕拍額頭,笑道:“怎會忘記?他總算是想出來了?他有何事?”

“稟相公,李穆所求,乃是……”

戰場之上,楊宣勇猛無匹,便是面對千軍萬馬,亦是面不改色。

但此刻,對上高嶠投來的含笑目光,他的心底發虛,那幾個字,竟就不敢說出口來。

高嶠見他半晌接不下去,目光躲躲閃閃的,倒是額頭,漸漸有汗滴不斷地落下,覷了一眼,心裏不禁疑惑,便又笑道:“他所求何事?盡管道來。”

已是到了這一步,該說不該說的,都只能說出來了。

“李穆所求,乃是……求娶相公之女……”

楊宣一咬牙,終於將那含在舌底已經翻滾過數道來回的話給說了出來。

八月雖已過了立秋,但烈日炙了一日,帳中依舊悶熱。

高嶠方才飲了兩杯酒下去,舌底略覺炙躁,自己正取了案上的一只提梁茶壺,笑著往杯中注水。

聞言,手一抖,唇邊笑容凍住,那只手,也驀地停在了半空。

他擡起眼皮,看了對面楊宣一眼,見他額頭汗水淋淋,整個人猶如是從鍋中撈出,慢慢地,將手中那只提壺放了下去。

“楊將軍,你方才說,李穆意欲求娶我的女兒?”

他一字一字地復問,最後的語調,略微上揚。但被掩飾得很好。除神色有些凝重之外,看起來,喜怒不辨。

楊宣見狀,才放松了些,忙說:“相公放心,末將也知此事荒誕,回去會再好好和他說的,務必叫他收回此念!”

高嶠的那只手,慢慢地松開壺梁的銅把,正襟危坐,一語不發。

“李穆在末將帳下多年,絕非挾恩圖報之人,此次,也是他年少不知事,更不通人情世故,方貿然有此念。料他絕無冒犯之念。望相公勿見怪於他。”

楊宣又小心地說道。

高嶠依舊沉默著。

“相公身居高位,席不暇暖,末將原也不該拿這種荒誕之事擾於相公,相公切莫上心。我這就去回了李穆。末將先行告退。”

楊宣朝案後的高嶠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旋即後退了幾步,轉身而退。

“楊將軍!”

他行至帳門前,忽聽身後高嶠喚了聲自己。

“你回去後,暫時不必和李穆多說什麽。此事,我考慮過後,再予以答復。”

高嶠緩緩地擡眸,兩道目光望向了他,平靜地說道。

楊宣有些驚訝,愣了一愣,隨即恭敬地道:“謹遵相公之命。末將這就告退。”

高嶠再沒開口,等楊宣出去了,慢慢摸出隨身所攜的一塊雪白帕子,拭了下額頭隱隱沁出的汗。

他的雙目望著前頭楊宣離去的方向,眸光凝然。片刻後,似是下意識,重新提起方才那擱下的壺,繼續傾向杯中注水。

茶水從壺口汩汩而出,不斷地注入盞中,漸漸地滿了,他一動不動,提著茶壺的那手,一直沒有放下。

水漫出了杯口,沿著案面漸漸蔓延成了一灘,打濕了他垂下的一縷衣袖,泛出一片水色,他卻渾然未覺。

伴著一陣腳步之聲,高桓的聲音忽從帳外傳來:“伯父可在裏頭?”

高嶠一驚,這才驀然回過神來,驚覺自己失態,急忙放下了提壺,低頭手忙腳亂地擦拭著衣袖和案上的水漬。

“伯父!”

高桓大步入內,向著座上高嶠,行了一禮。

今日大軍從江北拔至建康,皇帝親自出城迎犒,全城轟動,如此罕見的盛事,他又怎會不來?此刻整個人還沉浸在先前那場盛大儀式所帶給他的激動和震撼裏,雙眸閃閃發亮。

高嶠定了定神,不動聲色地藏起被茶水弄濕的衣袖,坐直身體,打量了眼數月未見的侄兒,面露微笑:“子樂,家中人可都好?”

“都好!阿姊先前隨了伯母,一直住在別院,數日前,侄兒接到伯父書信,知伯父今日歸城,當時便去接人了。不止阿姊,連伯母也一道歸家了!”

高嶠含笑點頭:“甚好。我這裏事畢,今夜便也回了。你來見我,可是有事?”

“伯父,侄兒有一請求,求伯父應允。”

“你講。”

“如今戰事已定,過些天,便是重陽,侄兒想在家中設宴,到時將陸家大兄等人都請來賞菊,再邀李穆一道赴席。伯父若覺妥當,侄兒這就去邀,早做準備!”

高桓說完,望著高嶠,目含期待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