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第2/3頁)

頓了一下,她又道了一句,語氣帶著濃重的強調之意,也不知特意是說給誰聽的。

阿菊露出笑容:“自然了。家中嫁女,長公主豈有不回的道理?”

她附和著,又高聲喚人收拾女主人的行裝。奴仆立刻忙碌了起來。

洛神松了口氣,上去執住蕭永嘉的手,輕聲道:“女兒多謝阿娘!”

蕭永嘉的一根雪白手指,輕輕戳了戳洛神的額心:“你呀,阿娘還記得從前剛生出你時,小小一個人兒。那會兒阿娘還在想,我的女兒,何日才能長大,長大了,必是最美的女孩兒。如今一眨眼,你竟就大了。阿娘老了,你也要許人了……”

她說著,似有些感傷,停了下來。

“阿娘半點兒也不老!”

不知為何,洛神忽也有些難過起來,緊緊地捉住母親另只戴滿珠寶戒指的手。

蕭永嘉搖了搖頭,自我解嘲般地笑了一笑:“罷了,和你說這些做什麽。好在柬之這孩子,我是放心的。走吧。”牽著女兒,出了水榭。

……

洛神隨蕭永嘉,連同一道回城的數十個仆婦侍女,坐著畫舫登岸。

隨高桓一道來接主母的高七早預備好了回城的牛車,一溜七八輛,每輛牛車之旁,跟隨了至少四個仆役,尤其最前頭,洛神隨母親坐的那輛,車身以香木打造,帷幔繡以金絲銀線,氣派非凡。

幾十個服侍蕭永嘉的仆婦侍女,分坐牛車,首尾相銜,在高家仆役的保護之下,行過前幾日城外車道,一路之上,吸引了不知道多少的路人目光。十來個鄉間孩童聞聲奔來,嬉笑觀看,尾隨不去。

高氏本就富有聲望,更不用說此次對夏之戰,居功至偉。道路兩旁那些鋤禾農人,知此為回城歸家迎接相公歸來的長公主車駕,待牛車走了過去,便低聲議論了起來。

“聽聞相公懼內,行將半百,膝下卻只得一女,至今不敢納妾……”

“相公於天下有大恩,皇天若是開眼,怎會叫他絕後……”

議論聲雖低,卻還是隨風,隱隱約約地傳入了洛神的耳中。

洛神有些不安,飛快看了眼身旁的母親,見她閉著雙目,面無表情,身體隨著牛車的行動,微微左右晃動,宛若途中假寐,已是睡了過去。

高七騎馬在旁,也聽到了些,皺眉,立刻停馬,低聲命令仆役過去叱散那些長舌鄉人。

“罷了,天下悠悠之口,你能堵上幾張?”

蕭永嘉雙眸依舊閉著,只忽然道了一句,語氣平淡。

高七聽主母如此開口了,只得繼續前行。

一列車隊,不疾不徐,終於進入了皇城,朝著禦街附近的高家行去。

城中街坊,兩旁路人,見一列達官貴人所乘的牛車迤邐而來,認出出自高家,更是駐足相望。

洛神早習慣了長公主母親的奢侈做派,原本坐在車裏,也沒覺得有何不妥。快靠近禦街時,道路兩旁行人越來越多,從懸下的帷幔縫隙裏看出去時,見路人無不盯著自己和母親所乘的這輛牛車,想起方才城外那些村人野夫對父母的議論,心底不禁感到微微的羞恥,又有些難過。

她悄悄往後縮了縮,靠在身後坐背之上。這時,聽見對面傳來一陣車輪的轔轔之聲,接著,自己坐的馬車停了下來。

“怎不走了?”

蕭永嘉睜開眼睛,發問。

“稟長公主,那頭也來了一車,頂在路上,過不去。”高七在外頭應道。

“哪家的車?”

“郁林王妃。”

郁林王妃名叫朱霽月,出身朱氏,為當今許皇後的閨中密友,和蕭永嘉差不多的年紀,嫁了宗室郁林王。

郁林王地位高貴,平日卻一心修道,不問俗事,朱霽月便時常出入皇宮。論親,雖中間隔宗,洛神也是要叫她妗母的。

洛神之前入宮,也曾碰到她過幾回。

朱霽月的容貌,自是比不上蕭永嘉,但生就了一雙媚眼,亦是建康有名的美人,據說暗中養了不少的面首。

蕭永嘉一聽到這個名字,眼中便露出厭惡之色,冷冷地道:“叫她讓道!”

對面傳出了一道笑聲:“我還道是誰,這等的氣派,原是長公主回城。長公主長年居於白鷺洲,難得回城一趟,如同稀客。妾聽聞,高相公不日便也要回,得知想必歡喜,倘若因我擋道耽誤了夫婦見面,豈非罪過?”

一陣風吹了過來,恰將前頭懸著的兩張帷幔吹開。洛神看了出去,見朱霽月坐的那輛牛車,前頭帷幔並未遮擋,車內一覽無遺。

她坐在車中,錦衣絲履,只以一張鑲嵌珠翠的幕離遮擋面顏。幕離之後,長眉蟬鬢,若隱若現,反倒更引人想要一窺其容。

道旁路人,無不爭相觀看,她卻渾若未覺,媚鈴般的笑聲裏,只聽她不住地催促奴仆將自己的所乘先讓到道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