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第2/3頁)

“阿耶!我不嫁!”

洛神臉龐紅了,滿是小女兒的嬌羞之態。

高嶠望著她,笑而不語。

洛神臉更紅了。

“不和阿耶說了!我瞧瞧菊阿嬤的藥去!”

她從坐榻飛快地起身,朝外而去。

高嶠含笑望著女兒離去的那抹纖纖背影。

心底裏,雖很是不舍讓女兒出嫁,但遲早總會有這一天。

不可能留她一輩子在身邊的。

好在陸柬之無論是人品、樣貌,亦或才幹,皆無可挑剔。

把女兒的後半生交托給他,也算能放心。

洛神面上還帶余熱,才行至書房門口,迎面就見阿七叔手中拿了一信,疾奔而入,神色惶急。

阿七叔是高家的老人,歷練老道,平日罕見這般失態的模樣,人還沒到門口,便高聲喊道:“相公,不好了!許司徒方才急使人傳信,六郎出事了!”

一邊說著,人已奔了進來,將信遞上。

六郎便是家中人對洛神堂弟高桓的稱呼。

洛神吃了一驚,停住腳步,回過頭,見父親已從坐榻迅速起身,接過信,拆開掃了一眼,臉色隨之大變。

“阿耶,阿弟怎的了?”

洛神追問。見父親沉默不語,立刻折回,從他手中奪過了信。

信是當朝許皇後的長兄,司徒許泌的親筆所書。

許泌信中說,自己從去年為朝廷領兵平叛以來,竭誠盡節,幸不辱命,臨川王叛軍如今一路敗退,已退守至廬陵,負隅頑抗,平叛指日可待。

就在形勢大好之際,出了一樁意外。

具信前一日,叛軍暗中集結,重兵壓上,突襲了原本已被朝廷軍奪回的安城郡。

當時高桓正在城中,因守兵不足,且事發突然,救援不及,城池失守。

他在突圍之時,不幸被叛軍所俘。

臨川王知他是高氏子弟,持以要挾,稱要以豫章城換命。倘若不予,便拿他臨陣祭旗,以壯軍威。

許泌在信中向高嶠流涕謝罪,稱自己有負高嶠先前的所托。倘能救回高桓,本是不惜代價。只是此事實在事關重大,自己不敢擅作主張,特意送來急報,請高嶠予以定奪。

洛神驚呆,信從手中脫落,掉在了地上。

高桓比洛神小了一歲,是洛神已故三叔父的獨子。高嶠將這個侄兒視為親子般教養。他和洛神一道長大,兩人感情極好。

建康年輕一輩的士族子弟,多塗脂抹粉,四體不勤,不少人連騎馬都害怕,更少有自願從軍者。

高桓卻與眾不同,從小講武,夢想以軍功建功立業。去年北方戰訊傳來,洛神叔父高允帶著堂兄高胤去往江北廣陵籌軍備戰之時,他也要求同去。高嶠以他年歲尚小為由,不許他過江,當時強行留下了他。

不想隨後,又爆發了臨川王叛亂。他留下一封慷慨激揚的臨行書,竟不辭而別,自己南下就去投奔許泌,請求參戰平亂。

許泌當時來信告知高嶠,稱自己不欲收留,但高桓執意不回建康。

高嶠無可奈何,當時只得拜請許泌對他看顧著些。許泌亦應允,道遣他於後方督運糧草。

萬萬沒有想到,今日竟會發生如此之事。

洛神看向父親,見他眉頭緊鎖,立在那裏,身影凝重。

這一年來,因時常在書房幫父親做一些文書之事,她漸漸也知道了些臨川戰事的情況。

臨川王籌謀多年,叛亂伊始,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攻占豫章。

豫章不但地理重要,是贛水、旴水的交匯之地,且北扼魚米之地的鄱陽,如同一個天然糧庫。

正是因為占據了豫章,叛軍有恃,朝廷平叛起初才屢屢不順。歷經數次鏖戰,將士傷亡慘重,終於才在數月之前,從叛軍手中奪回了豫章。

“阿耶,你一定要救阿弟!”

她沖了上去,緊緊地攥住父親的衣袖,顫聲哀求。

族中數位叔伯聞訊趕來。

這一夜,父親書房中的燈火,徹夜未熄。

激烈的爭論之聲,不時隱隱從裏傳出。

洛神徹夜未眠。

四更之時,天色依舊漆黑,她來到了父親的書房之前。

叔伯們都已離去,書房之中,空空蕩蕩,只有一盞燈火,伴著父親臒瘦的身影。

他立於軒窗之前,背影一動不動,沉重無比,連洛神靠近,也渾然未覺。

“阿耶……”

洛神顫聲叫他。

半晌,父親慢慢回過了頭,雙目布滿血絲,面龐憔悴,神色慘淡。

才一夜過去,看起來便蒼老了許多。

“阿耶——”

洛神再也忍耐不住,淚流滿面。

她已知道了父親的最後決定。

……

西南林邑局勢雖告穩定,但朝廷面臨的壓力,卻絲毫沒有減輕。

據江北探子傳來的消息,北夏此次意欲南侵,勢在必得,傳言大軍有百萬之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