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第2/3頁)

洛神的母親清河長公主蕭永嘉,這幾年一直長居於白鷺洲的白鷺別莊裏,不大進城。

別莊是先帝賜給她的一處宅第。洛神的皇帝舅舅登基後,因為和長姊感情親篤,又賜了許多珍寶,內裏裝飾得極盡奢華。

洛神這趟過來,就是去看母親。

她站在船頭,迎風眺望著前方白鷺洲的方向。

今天江上風有些大,駛離渡口之後,船搖晃得有些厲害。

阿七叔跟在她的邊上,跟得牢牢,仿佛她還是個三歲小孩,一不小心就會掉進江裏一樣,嘴裏不停念叨,非要洛神回到船艙裏去。

洛神嘆了口氣,乖乖進了船艙。

船抵達白鷺洲,洛神乘著擡輿到了別莊,母親卻不在。

仆從說她去了附近的紫雲觀。

時下道教盛行,民間盛行天師教。士族皇族中人,也不乏信眾。

譬如陸家柬之兄弟,人人名後綴了“之”字,便是因為柬之的父親陸光奉道的緣故。

紫雲觀是皇家敕建女觀。觀主了塵子五十多歲了,據說煉丹有道,看起來才不過四十出頭的樣子,也會下棋賦詩。母親久居洲上,時常去觀中和了塵子下棋論道。

洛神只好又轉去紫雲觀。

路不遠,很快到了。

蕭永嘉正和了塵子在下棋,聽到女兒來了,忙起身出來。

了塵子在一旁隨著,見到洛神,甩了下手中的拂塵,笑眯眯地向她合十行禮,十分殷勤。

不知道為什麽,洛神就是不喜歡這個白面老道姑。

反正這天下,連見了皇帝舅舅,她都不用行禮,自然更不用理會自己討厭的人。

她沒理睬老道姑,只撲到了蕭永嘉的懷裏:“阿娘,女兒前兩日摔了!”

蕭永嘉比洛神父親高嶠小了五歲,二十歲的時候生了洛神,今年三十六歲了,但看起來還非常年輕。

一身飄逸道袍,更襯得她異樣的美貌。和洛神站一起,說她是年長些的姐姐,恐怕也是有人相信的。

尤其是和年不過四十便兩鬢生霜的父親相比,母親的年輕和美麗,總會讓洛神不自覺地同情起父親——雖然她也不知道到底是為什麽了,母親會和父親決裂到這樣的地步,公然長年分居,不肯回城,以致於全建康城的人都在背後笑話父親,說相公懼內。

這大概也是父親這一輩子,唯一能被人在後背取笑嚼舌的地方了。

蕭永嘉對丈夫不聞不問,但對女兒,卻是極其疼愛,聞言吃了一驚,急忙抱住她:“可還好?摔到了哪裏?怎不派人告訴我?”

洛神道:“女兒摔得很重,今日頭還疼得厲害。就是怕母親擔心,才不叫人告訴你的。”

蕭永嘉急忙扶著洛神出了道觀,母女同乘一輿回別莊,叫了高七仔細問當時情況,知無大礙,這才放心。只是又狠狠罵了一頓女兒的貼身侍女瓊樹和櫻桃。

兩個侍女跪在地上,不住磕頭認錯。

洛神一時沒想到母親會遷怒侍女,趕緊打斷,兩只肉肉小手拽住她寬大的道袍袖子,身子扭啊扭:“下回我會小心。阿娘,女兒想你了。”

蕭永嘉這才作罷,罵退了面如土色的瓊樹和櫻桃,疼愛地摸了摸她被江風吹得有些泛涼的臉蛋:“阿娘也想你了,正想叫人接你來。恰好你來了,多陪阿娘幾日,不要回城了。”

“阿娘,我也想在這裏陪你。但怕是不便。阿耶(父親的昵稱)這些日生了病……”

她覷著母親的臉色。

“……到處又不太平,他日夜操勞,時常眠於書房。我怕阿耶這樣下去,身體要吃不消。我勸阿耶,可是阿耶不聽我的……”

蕭永嘉面上笑容漸漸消失,瞥了女兒一眼:“你又想哄我回去?老東西自己不顧死活,和我有何幹系?我回去了,他便會好?”

“阿耶不是老東西……”

洛神嘟嘴,不滿地小聲嘀咕。

蕭永嘉哼了一聲:“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小心眼,偏著呢!你要是來看阿娘,阿娘歡喜得很。要是來哄阿娘回去的,別想了!他就是病死了,也和我無幹!”

洛神白嫩嫩的手指頭不停地扭著垂下的一根腰帶,貝齒緊緊咬住唇瓣,望著蕭永嘉一語不發,眼眶漸漸泛紅。

阿菊見狀,心疼不已,急忙過來。

“長公主,相公既病著,最近事又多,怕是照顧不周小娘子了。不如我回去,服侍小娘子幾日,長公主以為如何?”

阿菊是蕭永嘉身邊的阿嬤,洛神小時候,沒少得到她的照看。

聽她如此說,委屈得眼淚吧嗒吧嗒地掉了下來。

阿菊愈發心疼,給她擦淚。

洛神幹脆把臉埋進她懷裏。

蕭永嘉睨了女兒背影一眼,神色稍緩:“也好。阿菊你隨她回吧,代我照顧她幾日。”

阿菊忙應下,低聲哄著洛神。

洛神離開白鷺洲時,眼圈還帶了點紅,直到傍晚回了城中,看起來才恢復如初。快到府邸前,想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