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民國三年(第2/3頁)

顧舒窈心驚肉跳地看著鏡中女子的容顏,果真和她害怕的一樣,鏡子中是一張完全陌生的面孔!老氣的劉海淩亂地貼在額心,臉色蒼白得就像一張紙,原本精致的五官也隨之黯然失色了。從那張透著稚氣的臉來看,應該不過十七、八歲的年紀,卻穿著一身襖裙,上面是大紅鑲滾的襖子,底下則是一條黑色馬面裙,無端添了幾分老舊與俗氣。

是她又分明不是她,這種感覺詭異又恐怖!一時間,無數個念頭全都顧舒窈湧入腦海,像是要炸裂一樣,顧舒窈一時只覺得筋疲力盡,身體往下一頹,無力地跌坐在了地上。

一切都像做夢,唯有身上的疼痛是真實的。

腳步聲響起,有人走過來扶起她,顧舒窈擡頭,那是一個三十出頭、保養得宜的女人,看穿著應該是那個時代上流社會的貴婦人,想必是史密斯大夫方才叫了她們過來。貴婦人同她身邊的丫鬟一起將顧舒窈扶回床上,還未開口,淚已先流,“舒窈啊,你怎麽會……你若出了事,姨媽百年之後怎麽同你娘親交代?”

原來她是顧舒窈的姨媽。顧舒窈皺了皺眉,從前那位顧小姐的記憶湧入她的腦海,她記起來一些同這個姨媽的過往來:她不僅是她的姨媽,她的丈夫陳曜東將軍還同殷大帥是表親,從前她的婚事一直是她從中斡旋。

看顧舒窈久久沒有說話,她嘆了口氣,連忙解釋:“老夫人因著你的事氣病了,現下六姨太她們都在老夫人房裏守著。更別說殷司令了,都瞞著不敢與他說。方才我聽說你醒了,便先上樓來看看。對了,少帥軍務繁忙,這幾日不得空,過些日子會回來看你的。”說著,她又換了種更加語重心長的語氣:“你到時啊,千萬別再惹少帥生氣了,尋常人家也不見誰跟爺們置氣,何況是少帥這樣權高位重、說一不二的軍官。”

少帥?顧舒窈看了眼臥室裏掛著的那張畫像,又慢慢記起一些。原來,他就是孩子的父親,這間臥室也是他的。顧舒窈有些惱,自己昏迷剛醒,便成了一個剛剛小產的女人,而這女人的未婚夫更是個沒良心的。孩子沒了,居然連面都不露。在二十一世紀,這樣的男人就是個大寫的渣男。

顧舒窈嗤之以鼻,雖然那些事對她而言,不過是個看客,還是沒忍住冷哼了聲。

陳夫人瞧著顧舒窈的神色並不悲痛,有些恨鐵不成鋼,於是將房裏的傭人都使喚了出去。再開口,語氣裏已多了分責備:“舒窈,你這麽大人了,怎麽還這麽不懂事?孩子在你肚子裏,生下來就是殷家的長孫,少帥他能不娶你麽?你這樣負氣,不僅自己失了孩子,還將老夫人氣病了,真是糊塗啊!過幾日,你好些了,你去老夫人房裏好好地道歉,大不了再磕幾個頭,要知道,那可是個還沒成形的男胎,殷家的香火啊……”

磕頭道歉?顧舒窈快氣笑了,她生於人人平等的年代,從小到大還沒給誰下過跪,何況現在她還病著。退一萬步,這孩子也是她的,沒人來體恤她,怎麽還要去給別人磕頭?

只是顧舒窈一想起那孩子,又從心底生出悲痛來,或許是因為那孩子曾與這具身體血脈相連,她突然鼻子一酸,眼眶濕潤起來……

陳夫人連忙拿帕子出來給她擦眼淚,心想著方才的確是自己話說重了,她這外甥女日子是真不好過,之前大著肚子都沒逼著殷鶴成結婚,如今孩子沒了,清白也搭上了,該怎麽辦?方才在老太太屋裏,傭人進來說顧舒窈醒了,一屋子人除了他這個姨媽,沒有人有上來看看的意思。老太太仍舊繃著一張臉、一聲不吭,其他人也不敢說什麽,都在等著她和少帥的意思。

陳夫人又抹起眼淚來,頭垂在顧舒窈旁邊,低聲哭訴:“是姨媽不好,不該給你出餿主意,沒想到少帥知道酒裏下了藥,會跟你生那麽大氣!好孩子,是姨媽糊塗了。你這回先給老夫人、少帥他們好好認個錯,回頭我跟六姨太說說,讓她多說些好話,老夫人最聽她的!”

下藥?下什麽藥?她如今腦子裏的記憶斷斷續續,過了一會才反應過來,居然是……,顧舒窈的臉霎時就紅了,之前的顧小姐給她留下的究竟是個怎樣的爛攤子,難怪孩子的父親不喜歡她。

正說著話,突然有人推門進來。顧舒窈擡頭去看,一位身穿鵝黃色洋裙,搭著兔絨小披肩的少女站在門前,嘴角微微勾起,一雙杏眼盯著她和陳夫人,像是早已將她們兩看透。

顧舒窈見她臉熟,想起來她就是陳夫人的繼女,是陳曜東與先前那位夫人的女兒,叫作陳妙齡。她與陳夫人關系一向不睦,陳夫人在她那也沒少受氣。

陳夫人見陳妙齡突然進來,話即刻止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