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吃飯的時候,客廳裏隱隱傳來電視裏的嘈雜聲音,秦真站起身來準備去關掉電視,結果程陸揚制止了她,“不用,讓它開著。”

秦真說:“又沒人看,開著多浪費電啊!”

“又沒花你的錢,我樂意行不行?”程陸揚答得生硬。

秦真自討沒趣了,只得重新坐下來吃飯,嘴裏嘀咕著資本家就是奢侈,不知民間疾苦,就會揮霍錢財。

程陸揚反唇相譏:“秦真你真是越來越像我媽了,管這管那,什麽都管。要不,我把存折和銀行卡也拿給你,你替我保管著?”

“行啊,你要有這意願,我自然樂意替你管著。雖說自己沒那麽多存款,好歹每天看著也能刺激刺激我這早年夭折的自尊心和上進心啊!”她恬不知恥裝厚臉皮。

程陸揚姿態優雅地放下筷子,扯了張紙巾擦擦嘴,“行啊,沒問題,只是我媽老早就說過,這存折和銀行卡只能給兩號人保管。一號人是她老人家,另一號人是我老婆,你打算挑一個對號入座?”

秦真一口飯卡在嗓子眼兒裏咽不下去了。

“鑒於我親媽還在,估摸著你是想當後一個了。”程陸揚摸摸下巴,仔細打量著秦真,“這長相吧,小家碧玉勉強過關。至於這身材……”他搖搖頭,“看著就沒幾斤肉,手感不好,抱起來不舒服,壓著的話就更不舒服了。”

這話的顏色太重了,秦真漲紅了臉。

“這性子也是,貪圖小便宜,掉錢眼兒裏了,還愛斤斤計較。我說什麽就老想著跟我對著幹,一個釘子一個眼。”綜上所述,程陸揚笑眯眯地搖搖頭,“咱倆不適合,你還是趁早死了這條心吧!”

他總是這麽變著法子損她,特別是成了朋友以後,更是肆無忌憚,想說什麽說什麽。

秦真知道自己被他戲弄了,按理說應該和以前一樣理直氣壯地和他爭辯一番,看誰噎死誰。可不知怎麽的,被他這麽一說,她反而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就好像一樁心事被他戳穿了,頓時無言以對。

程陸揚看她埋頭往嘴裏拔飯的樣子,無語的說:“你這是剛從非洲回來還是怎麽的?餓得連嘴都不還了,就知道吃!”

秦真勉強把米飯都撥進嘴裏,含含糊糊地說了句:“要你管!”

程陸揚撇嘴,伸伸懶腰走近客廳,秦真卻呆呆地坐在桌前半天,好不容易把嘴裏的米飯都咽下去。

吃得太猛,明明可口的一頓飯也變得難以下咽起來。

她默默地把桌上的殘局收拾了,洗碗的時候又發起呆來,水龍頭嘩啦啦流不停,她條件反射地想把水量關小一點,手伸到一半又縮了回來。

資本家的錢多得是,她又不是他的誰,何必替他省錢?

秦真回到客廳時,程陸揚不在沙發上,電視依舊開著,這時候恰好是一個戲曲節目,畫著大花臉的花旦咿咿呀呀唱個不停,鬧得人耳根子疼。

她依稀想起好多次來程陸揚家裏的時候,明明他沒在看電視,卻總要把音量調得很大,腦子裏隱隱約約蹦出了一點頭緒——他是覺得這屋裏太冷清,所以希望看起來熱鬧一點?

這樣解釋似乎說得過去了。

她還在盯著電視出神時,程陸揚出現在臥室門口,出聲拉回了她的思緒,“秦真,你過來一下。”

她依言走了過去,卻見程陸揚指著大開的衣物間,淡淡地說了一句:“不打算解釋一下?”

滿眼的彩色便利貼密密麻麻地貼滿了衣櫃,看著有些觸目驚心。

秦真表情微微一僵,不自然地笑了笑,“閑著沒事就幫你整理了一下……”

“你怎麽知道的?”程陸揚打斷了她。

秦真有些局促,“上次來你家時,在書房門口不小心……不小心聽見的。”

於是程陸揚倏地記起了那通電話,那天醫生告訴他,他的色感處於不斷減弱的狀態中,也許就要在不久之後成為全色盲。

他定定地看著秦真,卻見她心虛地擡頭看他一眼,然後又猛地低下了頭。雖然只有一刹那,可那雙眼睛裏的憐憫同情卻被他一清二楚地盡收眼底。

她還在嘗試著安慰他:“其實色感也沒那麽重要的,至少你什麽東西都看得見,對顏色也有印象。總不能因為成了色盲,就不知道樹是綠色的、天是藍色的吧?在男性裏面,紅綠色盲的發病症是百分之七,比例還是很大的,所以全色盲也沒那麽可怕,畢竟——”

“你說夠了嗎?”程陸揚忽然間語氣森冷地打斷她的話。

一直以來他小心翼翼地保護著這個秘密,父母不知道,程旭冬不知道,就連與他共事多年的方凱也不知道。

他找了諸多理由來掩飾自己色感不好的事實,比如大牌的總監需要司機、怎麽能親自開車?比如壞脾氣的boss必須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哪怕是簡簡單單地拿個有顏色區分的文件夾,也絕對不能親自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