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3養在外室的賤婦

東鶴殿是祈順朝歷代為得勝還朝的武將擺慶功宴的地方,整個大殿布置地如同軍中的帥帳。只有看著桌案上的美酒佳肴,和站在席前和樂翩翩起舞的舞伎,才會讓將軍們感覺這裏不是軍帳,而是他們痛飲慶功酒的地方。

歌樂聲從東鶴殿傳出,一直傳出很遠,甚至站在深宮的後花園裏,也能隱約聽見這樂聲。

中宮裏,皇後的榻前全是碎瓷,項氏皇後半躺在床榻上,神情呆滯。

宮人們靜立地一旁,方才皇後發了瘋一般,將殿中能砸掉的東西都砸了,這會兒卻又躺著發呆,這一前一後,宮人們甚至有了錯覺,仿佛她們在伺候著兩個皇後。

隱隱約約的樂聲聽在皇後的耳中,如同一場無休止的謾罵與譏諷。她的母族亡了,而她的仇人們現在正在為她母族的亡族而慶賀。

我還是皇後嗎?皇後問自己。

中宮裏落針可聞,宮人們個個面如死灰,皇後看看自己的這個殿堂。這裏住過歷代的祈順皇後,是宮裏所有女人們的夢想所在,為何到了今天,她再看這已經熟悉的地方,卻感覺這是自己的墳墓呢?

“庵堂裏的那個女人懷孕了,”良久不言之後,皇後望向了自己的心腹女官,道:“一個被聖上養在外室的賤婦也配生下龍子?”

“娘娘,”這個已年過半百的女官不敢擡頭看皇後,也不知道要怎麽附和皇後的話。如今的後宮裏,誰人不知庵堂裏的那個女人正得著聖寵?皇後現在自身難保,還要去碰這個正得勢的女人嗎?

“不是說那個夭桃就在庵堂裏嗎?”皇後冷聲道。

沈妃借著這個夭桃給自己扣上不賢的罪名,若不是命人去查安氏庵堂,皇後還不知道這個夭桃還活著。也許庵堂裏的那個女人也是沈妃弄來討好聖上的,皇後想到這裏就冷笑連連,沈如寧這個女人真是好算計,庵堂裏的那女人進宮之後,又會是她的一個助力了,她這個連母族都被屠盡的皇後,還有什麽本事跟她們鬥下去?

“嚴嬤嬤留下,其他人都出去,”皇後命左右道。

宮人們忙都魚貫而出,一刻也不敢在皇後的面前多呆。

姓嚴的女官也不想留下,她知道皇後將自己單獨留下,不會是讓自己去做好事。“娘娘,”嚴嬤嬤認命一般地跟皇後道:“您有何吩咐?”

“去找那個夭桃,”皇後道:“那個女人肚子裏的種不可以生下來。”

嚴嬤嬤不是第一次跟皇後一起算計別的女人肚中的龍種,不過這一次,嚴嬤嬤卻是萬分的不情願。“今時不同往日啊,娘娘,”嚴嬤嬤大著膽子勸皇後道:“這事若是讓聖上知道了,他不會放過娘娘的。”

皇後冷冷一笑,“本宮到了今日還有什麽可怕的?”

“娘娘,您就為太子殿下想想吧。”

說到了太子,皇後的神情才回轉了一些,幽幽地嘆了一口氣。

嚴嬤嬤見皇後這樣,感覺自己的這一次勸說可能有戲,忙又道:“那個女人這一胎是不是龍子還兩說,娘娘不如再等等吧,橫豎她一個沒有名分的女人,就算日後進宮了,還不是隨著娘娘處置?”

“等她生下皇子後就什麽都晚了,”皇後冷道:“本宮也不能讓聖上如願了,一個他愛的女人?可笑,他也會愛上一個女人!”

嚴嬤嬤雙腳發軟,差一點給皇後跪下。聽皇後的意思,是要與世宗皇帝為敵了?這不是自尋死路嗎?

“那個女人是姓安的,”皇後這時卻又跟嚴嬤嬤道:“先不管她跟安書界是什麽關系,她若生下皇子,安家還能一心一意地幫著太子嗎?安書界可不是傻子。”

嚴嬤嬤呆了半天後,說:“太子妃是安氏的嫡長女,太師他不會棄太子妃於不顧吧?”

“你以為這些世族大家能有多少血緣親情?”皇後道:“皇家無情,他們這些人家也一樣,活著都是為了利為了權,情這個東西算得了什麽?”

嚴嬤嬤淚眼汪汪地看著皇後道:“娘娘,聖上與您不是無情,只是……”

“不說這個了,”帝後之間的感情,不是一個宮廷女官能議論的,只是這個是自己做姑娘時就伺候在身邊的人,所以皇後不會怪嚴嬤嬤跟她說這些話,沖嚴嬤嬤擺了擺手後,皇後說道:“去告訴夭桃,她若不為本宮做了這件事,那本宮會將她偷逃出宮的事向聖上稟明,到時候助她出宮的那些人都會沒命,讓她自己掂量一下。”

嚴嬤嬤說:“娘娘這樣一說,那個夭桃還有什麽不肯的?她就是自己不想活,也不能不顧她的恩人們吧?”

“等那個女人死了後,本宮會再治夭桃和她身後那個主子的罪,”皇後說道:“一步步來吧,先解決掉庵堂裏的那個女人。”

“只是夭桃被關在地窯裏,她連那個女人的面都見不到啊,”嚴嬤嬤道:“娘娘,夭桃也許做不了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