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第2/4頁)

嚴謹被這個突然冒出的念頭驚得一震。仿佛只有離開監室外的重重鐵門,才能意識到自己與自由的距離那麽近、那麽誘人。他下意識地低頭看了看窗戶上的鐵條。鐵條是黑色的鑄鐵,只有他的手指粗細,接縫處焊接得馬馬虎虎,顯然,誰也沒有認真地把這些鐵條當回事。相比之下,那不遠處戒備森嚴的大門,以及四周的高墻與鐵絲網,更具有震懾力量。

嚴謹的手心微微冒出冷汗。他快步走回椅子處坐下,好平息驀然加快的心跳與呼吸。身體雖然靜止了,但他無法阻擋大腦的轉動。只要有一件趁手的工具,比如身下這張專為嫌犯準備的鐵椅子,結實的椅腿完全可以撬動鑄鐵的欄杆。鐵欄後則是形同虛設的鋁合金推拉窗……

他用力搖搖頭,才甩開這個荒誕不經的念頭,隨即嘲笑自己的異想天開。就算能成功逃離這間提審室,又如何才能安全地從大門出去?除非他有件隱形衣。

入夜後的看守所辦公樓靜得出奇。嚴謹餓得有氣無力,整個人癱在椅子上,一點點感覺著腸胃的運動從緩到急,最激烈的時候他簡直懷疑腸胃已經迫不及待地把自己消化掉了。不知過了多久,那種五臟相互咬噬的感覺慢慢轉緩,終至消失,然後他居然睡著了。等他一覺醒來,才注意到周圍的寂靜,耳朵裏甚至能聽見不遠處洗手間裏某個漏水龍頭的滴答聲。滴答滴答滴答……

這一瞬間他突然意識到,原來根本沒有什麽夜審,專案組早就離開了,旁邊辦公室的人也下班了。這中間不知發生了什麽錯誤,他的的確確被遺忘在這間提審室裏了。

在被寂靜包圍的提審室裏,方才被壓下去的那個念頭又一次浮上來:假如他真的逃出去了,後果是什麽?

他在心裏做了一通排列組合。如果沒能逃出大門,那便什麽都不算,最多肉身吃點兒苦頭。假如成功逃出去,就有數種可能性,最好的結果是他找到真兇劉偉替自己洗脫清白,最壞的結果,無非是被抓回來增加幾年刑期,可如果他最終被判殺人罪成立,不管加多少年仍然是死刑,如果殺人罪不成立,證明公安局抓錯了人,此番逃逸便無法量刑;最終的結局,要麽無罪釋放,要麽死刑,那和他待在這裏等待庭審的結果沒什麽兩樣。

他就是這一刻做出了逃出看守所的決定。

當看守所的值班幹警終於意識到六號監室有人消失了,已是翌日傍晚的晚飯時間。

發現嚴謹失蹤的,正是六號監室的帶組幹部王管教。那天周六,本來並不是他值班。但他有點兒材料落在辦公室,下午回看守所取,順便過來看看馬林的情形。見馬林的情緒還算穩定,又想順路去找嚴謹聊兩句,將他家人送來的兩條煙交給他。沒想到李國建告訴他,嚴謹昨天被提審,到現在都沒回來,估計是被外提了。所謂外提,就是被帶回刑警隊審訊,而看守所的大部分疑犯,最怕被外提,所以李國建的語氣裏多多少少有點兒擔心。

王管教聽了,開始也沒太在意,因為外提這種事雖然不多,但也不少。直到他離開時,在大門口碰見熟人,無意中聊到此事,那人一臉驚訝說:“不對呀,我記得周五下午,刑警隊把提票取回去了,他們沒把人帶走啊!”

話說到這裏,兩人不禁面面相覷,同時意識到壞事了,一定是出事了!

十分鐘後,看守所裏地動山搖,連空氣都變得緊張不安。所有人都被趕出監室,集中站在巡視道上。一群看守所的警察和幾位武警,來來回回,一遍一遍地清點人數,核對名單。六號監室裏的十幾個嫌疑犯,則被一個一個單獨叫進辦公室,挨個進行談話。

看守所的相關人員互對口供,總算捋清了整個過程。周五下午,專案組完成提審,便將提票取回,離開了看守所,接下來提審室的幹警應該將嚴謹押回監室。但是不巧,當時正是晚飯時間,值班的三個幹警,一個去送另外的嫌犯回監室了,另一個去食堂吃晚飯,回來將第三個幹警替換去吃飯。就是這兩人的交接出了問題,一個說對方急著吃飯根本沒提起提審室裏還關著一個疑犯,另一個說自己交代了但對方肯定給忘了,反正沒有第三方證明,到底是誰的責任就成了無頭懸案。唯一可以確定的是,負責監室的幹警晚飯時間沒有看到嚴謹,也以為他被刑警隊外提了。於是嚴謹就這樣被遺忘在提審室裏整整一夜。

然後,有人發現了提審室窗戶上被撬彎的鐵條,還有外墻上擦蹭的痕跡,都證明犯罪嫌疑人是通過窗戶逃離了提審室。看守所內隨即實施了地毯式的搜索,所有不當班的幹警都被緊急召回,整個看守所的每一寸土地幾乎都被翻開細細檢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