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三五章 頭風(第2/2頁)

秦王羞赧之下卻顯得有些毛躁,“還不是因為老三和我處處作對,住日他時常端著兄友弟恭的偽善面目,那些不明真相的愚蠢文人個個都稱道他。如今他撕了斯文的假面變得激進,竟得了父皇的幾次嘉許。父皇不是在防別人,是在悄悄地防我呢!”

劉肅一雙已然渾濁不堪的老眼陡現利光,“恭喜殿下,賀喜殿下。皇上為何要防著殿下,那是因為殿下多年的實幹終於羽翼漸豐成就大器。君父君父先君後父,即便殿上是皇上的親生子,他手中掌控的東西也不願輕易讓於他人,所以才這樣大費周章地刻意隱瞞。”

被人這樣拿話明明白白地點醒,秦王的臉頰突地有一絲抽搐,卻又按捺不住喜色,強忍之下臉上便浮現一種奇怪的神情。他深吸幾口氣勉強壓住心潮起伏,澀聲問道:“那老三為何還要與我處處作對,而父皇也屢屢偏向於他?”

劉肅就捋須大笑道:“晉王殿下向來是個聰明人,他的機會為四,你的機會為六。現下他未嘗不明白他的處境,所以他才會一改往日風格變得咄咄逼人。眼下這種狀況,殿下要穩紮穩打莫驕莫躁,千萬不要給晉王殿下翻盤的機會。”

秦王知道這位外祖父秉承中庸之道萬事求穩,心裏頭雖然承認他說得有理,總歸覺得不符合自己的預期。便遲疑開口問道:“父皇悄悄召回吳起兼,就是為了他的頭風症嗎?父皇決定一件事總是復復重重,我總覺還有另外一層深意,或者是為了老四也說不準?”

劉肅眼神一陣閃爍,“齊王,也不是沒有可能。吳起兼醫術超群,當年皇後娘娘生下皇子後,嬰兒身體虛弱得人人都喊無救,偏偏他就救活了。我專門使重金賄賂了內宮太監得了吳起兼的親筆醫案,確定四皇子得的是不可長命的大症候。這些年多少名醫都說四皇子活不長,結果到現在都活得精精神神。”

秦王總覺事情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這般簡單,但每回就要看清真相時又升騰起一重白霧,到底孰真孰假?或者說,皇帝心中的儲君到底是誰?

劉肅雖然有疑懷,但他更相信自已歷年來的判斷,便勸慰道:“莫要糾纏這些細枝末節,以齊王的那個破落身子骨,吳起兼這麽多年都拿他的病無招,皇上即便屬意齊王也不是一時半會的事情。殿下千萬要穩住心神,莫讓有些人的障眼法擾亂了原本的步驟。“

燈下高瘦的老者眼裏閃現一絲狂熱,意味深長地道:“眼下要緊的是,西山大營和豐台大營最終會落在誰的手裏?或是說,這兩處的主官到底會支持誰?“

劉肅起身在書架上取出一個小匣子,從裏面取出幾張紙推過來,“西山大營新任僉事都尉鮑應雄為人謹慎本是個兩不靠,但他上個月才續娶的妻子是司經局洗馬的女兒,也算是德容兼備有幾分詩書文采。據說鮑應雄對這位識文斷字的小妻子鄒氏很是敬重,兩人的大媒就是晉王府的長史夫人,無形當中鮑應雄已經站了隊!”

秦王悚然一驚,“我倒是不知道此事,老三舉薦的人裏並沒有這號人物!”

劉肅便贊道:“晉王殿下是明修棧道暗度陳倉,這位鮑應雄才是他真正屬意的人選,先時舉薦的那幾個不過是障眼法。下朝後,我派人細細察知鮑應雄的關系網時才得知此事。不過已經晚了一步,西山大營我們怕是插不進手了,那麽接下來豐台大營決計不能再落在晉王的手裏!”

秦王便緩緩頷首,恰在此時門外有仆從輕輕敲擊,在翕開的門縫裏低聲稟道:“宮裏剛剛傳來消息,晉王殿下請旨進宮侍疾,皇上已經應允了!”秦王和劉肅齊齊一愣,眼下這個關頭任何變動都足以引起未知的變數,不敢耽誤連忙振袖起身,吩咐下人們備馬備車。

馬車軲轆行走時,秦王靠在漳絨緞大迎枕上暗暗嘆氣,父皇一向不喜獻媚之人,所以他再也想不到這都入夜了,晉王還不消停。但是既然他已經進宮,其余的幾個不管願意不願意都得趕緊跟著。皇帝見不見是一回事,當兒子的要是跑慢了,禦史台的那些大夫們的嘴可不管你是否是天潢貴胄龍子鳳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