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三四章 逆鱗(第2/2頁)

望著媳婦兒不解的眼神,裴青沒有掩飾自己在其間做的手腳,“北元人有收繼婚的傳統,將女子視作財產不準外流,父沒則妻庶母,兄亡則納厘嫂,故而國中無鰥寡種類繁熾。據我所知呼唐麻爾汗下面,成年或是即將成年的就有七八個弟弟。”

傅百善驚駭一聲,瞪著眼睛想要說話。

裴青卻冷笑一聲半捂住她的嘴,幹脆利落道:“德儀公主雖說不上千嬌百媚,卻也算長得清秀可人,北元人對她的公主身份肯定是稀罕不已。要是活得足夠長,還不知道要嫁幾回人呢!我不過是成全她而已,她喜歡惦記別的男人,這回也算是得償所願。還有她身邊那個叫做葉眉的侍女,我也一並叫人捎帶在和親的名單上了。”

這番處置可謂狠辣果絕,傅百善也是有德報德有怨抱怨的人,聞言並沒有覺得什麽不對。更何況她傷病了這麽久,早已對這些蠅營狗苟暗地窺探之事感到厭煩。略微點頭道:“那日之事德儀公主雖是背後元兇,邀請我一同用茶點的崔文櫻也算是幫兇,沒想到百年世家彰德崔家的姑娘行事竟也這般下作?”

裴青倒了一盞茶過來讓她壓壓茶點的甜膩,眼裏閃過一道不屑道:“眼下京裏傳得沸沸揚揚的便是這位京城第一姝的流言,說是她的命格極硬,剛定下親事還沒有過門便克死了兩任未婚夫婿。傳得有鼻子有眼兒的,老實說這卻不是我的手筆。這件事必定是她身邊極親近的人才能傳出來的消息,只是不知她到底得罪了誰?”

都是些讓人不愉快扯破臉皮的破落事,傅百善擡頭正要另起話頭就聽門口輕扣,店小二探著身子小心陪笑道:“外面有位姓魏的客人想見一位姓裴的客人,請問哪位是?”

裴青想了一下,在傅百善的頭頂輕微安撫一下道:“我去去就來。”他跟著店小二左轉右轉穿過幾道門,就見一扇繪了猛虎下山的屏風前負手站著一個人,轉過身來正是金吾衛指揮使魏孟。

店小二上了新茶安靜退下,魏孟忽地站起身朝裴青連踹了好幾下。他習武多年又是正經武將出身,竟將裴青踢得退至門口才止住。他喘著粗氣低吼道:“你是向老天爺借的膽子辦下如此狂妄之事,要死就直說我直接給你買棺材,休要撚三搞四地讓咱們這些老家夥給你擦屁股!”

裴青忍了腿上痛意,面對這個亦師亦友的長輩沒有還手,只是低垂著頭倔強道:“再來一次,我一樣會這樣幹!”

魏孟面上怒不可遏,眼裏卻浮現一絲笑意,悠悠然地晃到窗邊找張椅子坐下道:“大丈夫立世,進能利益朝堂社稷,退能蔭蔽宗族妻女。德儀公主既然敢鴆殺你的妻室,不管她是什麽初衷你都盡可以取她的性命,何苦九曲十彎地將她弄去北元喝冷風啃肉幹?”

這話可謂大逆不道至極,偏偏兩人都未覺其中有不對。

想起傅百善每日都要喝那些辨不清顏色的苦藥湯子,臉上時時掛著的疲倦,裴青輕道:“取德儀一條性命何其簡單,又怎能消我心頭之恨。送她到北元,每每想到她日夜遭受的折磨,我才能暢快一二。”

魏孟狠狠瞪了他一眼,哼道:“真是不知道這十來年裏你師父教給了些什麽東西,別的好東西沒學,就學了這麽些鉆頭不顧腚的半吊子?我們對你是抱了大期許的,你就這麽糟蹋你的前程?要知道,這回要不是北元正好向中土求娶一位公主,皇帝順手推舟就坡下驢,單就你這份藐視皇權的罪責就是死十次都是多賺的!”

裴青從十六歲起就跟隨廣州衛任指揮使的魏勉,說是上下級實則跟父子相近。

到了京城之後,時任金吾衛指揮使的魏孟少不得對這個兄弟的愛徒另眼相看。連年相處下來,魏孟也起了愛才之心,時不時出言點撥一二。這回鬧出了德儀公主的事,雖說事出有因情有可原但畢竟失了皇家顏面,皇帝最後沒有深加追究,實在是天之僥幸。

魏孟看了這青年一眼,心想在世人眼裏自己就是個不涉及黨爭的人物,可是眼看皇帝已經在安排身後之事了,他們這些長久跟隨的人心裏肯定有自己的小九九。若是孤身一人便罷了,身後還有一大家子呢。

裴青性情剛硬不易為外物所動,手段智計樣樣不缺,更關鍵的是皇帝對他有一種近乎縱容的喜愛,這孩子唯一或缺的就是人生歷練和處事圓滑。現在,每個人都知道傅家百善是裴青的逆鱗,想來再動爪子之前會仔細思量一下後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