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八玖章 窺聽(第2/2頁)

萬教諭面上露出一絲不可描繪的笑容,似是知道事情傳出去駭人聽聞,便壓低了嗓門道:“他一介讀書人不顧臉面與太監認親戚罷了,京中還傳言說他老婆之所以能偷到那個老太監的書信,是因為他老婆……實際上跟那老太監有一腿!”

樹後驀地傳來枝葉哢嚓斷裂的聲音,但是李學正委實太過驚詫就忽略了過去。他滿臉震驚膛目結舌道:“莫要胡唚,這事關婦人名節,如何能拿來頑笑?再說那位常太太往學裏給他丈夫送過幾回飯,看著不象是煙視媚行的煙塵女子。”

萬教諭也不過二十七八歲正是年輕氣盛的年紀,被人當面質疑如何肯幹,聞言幾乎跳將起來道:“我有半字謊言讓我天厭之地厭之,此事京中早已傳遍。那女人原先不過是徐太監私底下養的一個嬌寵,年歲大了想嫁人了,就選了常柏這麽一個冤大頭來接手。若非如此,那女人如何進得那人內室盜得如此機密的書函?”

這話倒也有些道理,能當內庭惜薪司的總管太監豈是一般人,謹言慎行是最起碼的處事之道,怎麽能將如此緊要的書函落到他人手中?李學正心裏已經信了三分,就磕巴著問道:“那太監畢竟不是正常男人,如何可以養女人?”

萬教諭滿臉猥瑣地擠眉弄眼道:“表哥太過孤陋寡聞,那太監除了不是真正的男人,哪樣都不缺,他們的花樣比我們多得多。京城恭儉胡同那一路,多的是宮中有錢有勢老太監置下的私宅。要是認真去打聽,哪戶宅子裏沒有兩個年輕貌美的小娘。”

饒是李學正見多識廣也被驚住了,萬教諭拍手低笑,“那常柏時常一副眼高於頂目下無塵的樣子,卻不知他頭頂的帽子已經綠得出油。我知曉這個消息後,就特特悶在肚子裏不說,就是想瞧他的笑話。京裏幾個同窗好友還打賭,看常柏幾時能發現他老婆的苟且之事。”

李學正舉起手指點了幾下連連搖頭想說人心不古,卻又想到常柏夫妻的行事,心裏對那兩人的印象只覺惡心至極。先時覺得常柏有多樸實低調,這時就覺得那人心中藏偽納奸。先時覺得常太太有多娟秀賢良,此時就覺得那女人一臉的輕浮不自重。

兩人站在老槐樹下又說了幾句雜事,這才施然往外走。良久之後樹後才轉過一人,面色蒼白冷汗淋漓,正是李學正萬教諭口中的常柏。他茫然地望著遠處,腦中空洞地想著昔日的點滴。

女人站在廊下,衣飾華貴滿頭的珠翠,模樣嬌矜地說:“我義父最是看重於我,知道我受了委屈就一意為我出這口氣。他老人家擼了姨父的官職雖說不對,其本心卻是好的。我又如何好掃了他的心意,只能苦求他手下留情罷了!”

常柏就覺後背的肌膚一時寒戰入骨一時炙熱如鐵。

徐玉芝出嫁前特特婉言囑咐,“雖非故意,傅蘭香畢竟是你的結發原配,死得又太過突然可憐,為免他人閑言碎語不若將婚禮簡辦,那些繁文縟節能夠省的就省了吧!”那時常柏心中只感嘆徐玉芝心地仁義,再沒有想到其他。如今想來這女人分明是怕自己的醜事被知情人暴露,這才一頂小轎就悄悄入了常家門。

婚後次日,徐玉芝拿出自己的嫁妝清單,除了衣裳首飾外還有不少貴重之物,那時她是怎麽說的?她說徐琨雖是個太監,但是豪爽仁義最是看重於她這個螟蛉義女,所以將許多貴重家私都列在她的嫁妝單子上陪送了過來。

常柏當時看著那堆金珠綢緞,心裏不是沒有過疑惑。

不過是半路相逢結成的父女,哪至於有如此深厚的感情?不但時時愛護,成親嫁人後還陪送如此豐厚的嫁妝。現在想來,這徐太監對徐玉芝的看重的確真真,這兩人之間的父女名分卻是大有貓膩。

春闈之前,常柏不想自己一腔才學被埋沒,就弊了一股勁誓要拿到一個好名次,他不相信自己的一輩子會如此籍籍無名。

是徐玉芝拿了兩萬銀票出來幫她義父當說客,幫準安侯府的世子做一回槍替。彼時,女人按捺不住興奮紅唇上下翻飛,“義父一切都安排好了,你和那位世子爺的號舍緊挨著,九天八夜幫他做一篇卷子塞入竹管之內,神不知鬼不覺地就把這筆銀子掙了。”

常柏心想,當時自己若是不聽這婦人的蠱惑,不去伸手拿那兩萬銀票,是不是就會堂堂正正地中個二甲?那麽最起碼也是個外放的知縣州官之類的,而不是如今這個令人尷尬不已上下不得的同進士,只能在這貧瘠的鄉下委委屈屈地當一個九品教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