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八七章 黛青(第2/3頁)

相比之下,母親對於妹妹崔文瑄則是另外一種態度。兄長崔文璟中了二甲第三十四名後無意官場,就收拾行裝準備回去。崔文瑄因為某些小心思想留在京城,兄長見勸不動,一封加急書信回去,母親立刻派了貼身的老嬤嬤前來勸說。而自己在京城滯留近十年,竟無一人問自己願不願意家去!

各懷心事的兩女被傅百善有心無意的話語帶歪了,德儀公主心頭盡管憋屈無比,可是也不能自降身份與人大聲爭辯。崔文櫻則感懷自己的身世,也沒有閑心幫襯別人了。

五月的天色黑得晚,申時過後了街上的行人還是很多。透過半懸的竹簾往外看,街面上行人往來如織,有農婦晃晃悠悠地擔著才采摘的青蔬在街邊叫賣,斜對面還有賣各色糕點的點心鋪子。傅百善聞著一股焦香頓時食指大動,再沒耐性陪著二女在此打花腔。草草福了一禮後就自去了,也懶得管別人的臉上是否五彩紛呈。

門前的招牌幌子在風中輕晃,這便是京中的老字號越盛齋,除了各式京中有名的點心之外,掌櫃的一手“褡褳火燒”的獨門手藝更是絕技。別家的火燒都是烤制,吃起來幹硬無比。只有越盛齋的火燒用油煎制,皮薄餡大外焦裏嫩,色澤金黃焦香四溢,因制作成形後酷似人們腰帶上裝財物用的褡褳故而得名。

傅百善也是被裴青無意間帶了一回,就喜歡上了這股子鮮香的味道,每回上街都會拐到這邊吃上一口。楊桃見狀連忙找了一張幹凈的桌子,讓跑堂的送上一竹簍將將煎好的火燒,又要了一碗熬制得濃稠的小米粥。

傅百善坐下來後喝了一口,只覺連肚腑裏都是熨帖。正吃得興高采烈的時候,桌子前站了一個高大的人影,笑盈盈地問道:“小娘子吃得恁香,可否勻給小人兩張火燒?”

傅百善撲哧一笑,眯著一雙杏仁大眼滿心歡喜地問道:“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我還打算吃完後給你帶一點回去呢。沒想到你就突然冒了出來,怎麽鼻子變得這麽靈,幾時變成屬狗的了?”

裴青大概出來得急身上的官服都未換,卻是一撩袍角失笑道:“今日無事下衙下得早,想起你往日喜歡吃這個,就特特繞過來想給你捎帶幾個回去。沒想到一進門,就看見一個打扮得周周正正的新媳婦正埋著頭吃得歡。沒辦法,我只得厚著臉皮過來蹭一頓了!”

這話引得傅百善哈哈大笑,背著人悄悄做了一個手勢。楊桃低頭一笑,早已知機地讓跑堂的重新送上麻豆腐、芥末墩、炸灌腸、麻醬、螺絲轉並幾個豬肉茴香餡的火燒。

裴青連連慨嘆,“平時見這丫頭一句話沒有,現在看卻是個心裏有數的。咱娘不準你在外頭亂吃東西吧,看見我來了才叫了這麽多東西。到時候回家了,你就盡可推在我身上,說這些吃食都是我自個點的,你怕浪費才幫著我吃的,我猜的對不?”

傅百善臉上的表情就變得訕訕的,一口麻豆腐是吞也不是,不吞也不是。

裴青揶揄道:“怎麽變得這麽刁嘴呢?娘在家裏想著法子給你操辦吃食,到時候你吃不了幾口,一下子就露了餡,到時候還要被娘說一頓,說不得以後再出門她老人家就親自跟著了!”

以宋知春較真的性子,這倒是極有可能的。傅百善頓時像被戳破氣的皮球,有些喪氣地訴苦道:“我娘不知從哪裏淘換來的方子,那湯裏菜裏不管怎麽做都有一股藥味。你也不是不知道,我的鼻子舌頭打小就比常人靈,他們無論煎炸煮炒,我統統吃得出來。一頓兩頓就罷了,頓頓這樣吃,簡直是……”

裴青聽了媳婦悄悄抱怨了幾回,可在親娘的面前是一句多話沒有,再看著她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立時就不願多說了。又心疼她的懂事,想了一下終於退了一步道:“只能多吃一個火燒,再加一碗麻豆腐,再多就不成了!”

傅百善連連點頭,忙挑挑揀揀伸手取了一個最大的火燒拿在手裏。

不遠處的一輛馬車上,崔文櫻看著越盛齋裏極為般配的小兩口,有些艷羨道:“沒想到傅鄉君的夫君對她這麽好,竟然肯陪她在這種人多嘴雜的地方用飯。我在京城住這麽多年,倒是從來沒有到店裏吃過新鮮才出爐的褡褳火燒呢!”

她一臉專注,就沒有注意到身側之人臉上閃過震驚之色。

德儀公主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樣一個少言近乎沉默之人,那樣一個性情寡淡之人,此時卻笑意盈盈地看著面前的人。滿滿一籠火燒端上來,女人搶先拿了一個,男人卻將火燒拿回來一分兩半,這才就著湯粥吃了起來。雖然隔得遠,卻可以清楚地看見男人眼中濃濃的寵溺之意。

這樁婚事不是皇帝興之所至隨意賜下的嗎?不是為了答謝傅百善出手救了晉王嗎?怎麽兩人卻是一副你儂我儂恩愛無比的模樣?德儀公主不敢置信地緊盯著二人,死死掐住自己的手心,才壓制住自己沖上前去將那對男女分開的沖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