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九章 彈劾(第2/2頁)

也是,這裴青是皇帝為今次春闈特特調入京幾之地的,除非得了失心瘋,才會放著大好前途不顧搞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別人還為他懸著一顆心的時候,皇帝早已杜絕了所有的莫須有說辭。

晉王心頭暗悔,心道實在是失策,沒想到這個小小的指揮使竟然如此得聖心。有皇帝在後面撐腰子,人人視若深淵的差事他自然當來得心應手,且明擺著是來鍍金的。一些不了解內情的旁觀之人以為事情敗露之後可以把這個屎盆子往他身上扣,結果人家早早就穿上了金鐘罩。

炕榻上那十二道折子裏約莫有一半是他門下所為,原本是想給姓裴的一個小教訓,讓這個才進京的鄉下土包子認認形勢,以後在京中拜碼頭時別燒錯了香拜錯了菩薩。卻沒想到稍稍伸出手動了裴青,轉眼就招了父皇的法眼,實在是有些得不償失。

晉王這時才模糊想到,參劾裴青的折子有一半是自己門下幹的,那另一半又是誰出的手?

前面有人開了口,謹身殿大學士劉肅自然就接了話頭,撫著下頷幾根稀疏的胡須和煦笑道:“臣雖然沒有見過這個裴指揮使,但因孫兒劉知遠參加此次科考適逢其會,說起此人時大加贊賞。說他遇事當機立斷處置果斷,如若不然不明真相的舉子們嘩變沖擊各大衙門,豈不是讓朝庭顏面掃地!”

皇帝臉上神色果然微霽。

晉王此時見狀心中早已明鏡一般,這裴青日後定是簡在帝心之人,先前委實不該一時輕忽得罪了此人。於是連忙躬身稟道:“兒臣提議,此次舞弊案不若就由裴青負責。此人既入了父皇的青眼,必定是個廉潔奉公之人,由他牽頭定會將事情查得水落石出。”

眾人都暗嘆晉王這記好馬屁,明裏是稱贊裴青,暗裏是贊皇帝慧眼識金。花花轎子人人願意擡,於是紛紛出列保舉裴青出任此次科舉的總調查官。一時間堂上堂下一片和樂融融,仿佛炕案上那堆彈劾的折子跟他們半點幹系也沒有。

秦王直到回到府裏,才將肚腹裏生生憋住的一團怒氣吐出來。

王府大總管曹二格小心地奉上茶盞,從眼底小心地看了主子一眼,才開口問道:“可是有什麽不妥?那幾道參裴青的折子都是出自劉閣老門下,雖然費了些事,可是只要把事情辦成了也算出了口氣……”

曹二格話未說完就見秦王猛地站起,將書房內黃花梨鑲理石大案上的文房四寶全部掃在地上,這才坐在椅子上呼呼喘粗氣。曹二格嚇得連忙跪伏在地上,半句話不敢多說。

秦王揚了頭,看著頭頂天花板上槅外糊著萬字曲水漢瓦紋的銀花蓋面紙,想起先前退出內書房時,父皇離坐之際看過來的那記意味深長的目光。連外祖父都派了人過來傳話,叫他再不要輕舉妄動,此時做得越多錯得越多。

秦王何嘗不知道是這個理 ,但是箭已在弦上不得不發。

先前借著為白王妃操辦喪事,他已經在京中滯留了數月,就是想趁此機會夯實自己在朝臣當中薄弱的一環。外祖父劉肅任謹身殿大學士多年,學生故舊滿朝。這其實是一股不容忽視的力量,偏偏外祖父從不向他引薦任何人,任由他跌跌撞撞碰得滿頭是包。

但是皇子身份這個金字招牌向來好用,秦王在京中一留數月,自然有那懂事的朝臣靠過來,其中還有外祖父門下數名得意弟子。他感嘆之余卻也有些自得,離開外祖父自己也並非不能經營人脈。

歷屆春闈其實就是安插人員最好的機會,秦王在府中幕僚的建議下私下接觸了幾位有才幹有背景的舉子,單等科考一過就可以引為朝堂文官中的新生力量,也許不久之後這些人就可以成為自己的喉舌。

本來計劃得好好的,但是當得知此次春闈貢院裏的巡查官是裴青的時候,他心裏就有些不淡定了。憶起那個本該屬於自己的傅氏女,武能拉弓射箭文能襄助夫婿,心頭總有些莫名不甘。

這裴青到底是什麽時候偷偷挖了自己的墻角?費盡心機反倒成全了別人,秦王覺得自己成了一個笑話。就是這種微妙心態的影響下,他時刻關注春闈的動靜。得知今科前三甲中的許圃有夾帶舞弊,涉及裴青也有嫌疑,秦王立時讓幾個才投靠過來的人出首揭發彈劾。那時的言辭有多犀利,此時便有多諷刺。

現在,所有的揣測都成了現實,裴青竟然真的是父皇一手安插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