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四一章 投首(第2/2頁)

傅百善倒抽一口涼氣,屈指算了一下道:“那豈不是說,已經有好幾條番幫的商船落在曾閔秀的手裏?”裴青將人放在床榻上,從凈室裏倒了溫水過來給她擦洗。傅百善面紅耳赤的奪過濕巾,躲在帳幔裏自己搗飭。

裴青也不以為忤,坐在床沿繼續道:“細細算來,約有五艘番邦的商船落入曾閔秀的手裏,我們收到的線報說確有此事,有幾十個白人被關在山洞中,還派有重兵把守。我猜測,她之所以在手裏羈押這麽多的人質,一方面是為了索要錢財,另一方面怕是為了增加與朝庭談判的籌碼!”

傅百善凝眉點頭,“曾閔秀雖是一介女流,可極擅審時度勢,兼之為人潑辣陰狠,這倒的確是她慣常的行事風格。行事激進的同時,還隨時不忘給自己留有退路,這一點又跟當初的徐直有些相像。”

臥房裏大紅地繡了童子戲耍紋的被褥松軟潔凈,帳頂懸掛的銀熏球散發著陣陣暖香,裴青點頭應道:“要是讓她悄無聲息地坐大,以後倒的確又是個禍患。偏偏她心氣極高運氣不好,一切如火如荼的時候,赤嶼島上偏偏起了內訌!”

裴青說起這場內訌,自己也感到很好笑。

原來曾閔秀以徐直未亡人自居,常一副藍布青衣的貞靜打扮,身邊也只有粗使婆子服侍。她容貌秀麗,平日裏又是凜然不可侵犯的模樣。殊不知,男人們的劣根性裏最是喜好這樣的。這就好象一塊肥肉放在狼群的眼前,個個都虎視眈眈,卻個個都不敢先下口,因為不知道一口咬下去後會不會崩壞牙齒。

這個詭異的平衡終於到了一個臨界點,一個新入夥的海盜烏石二當眾向曾閔秀示愛。說只要當了他的女人,他的手下幫眾任其驅徒。不想這下子捅了馬蜂窩,赤嶼島的三當家葉麻子首先跳了出來,說曾閔秀是赤嶼島的人。就是要改嫁也輪不到外人,所以即便是剩湯也不會讓他啖一口!

兩夥人就這樣對峙起來,曾閔秀當機立斷喝令將葉麻子拿下,又當眾打了十板,說他不該引起糾紛,破壞兄弟之間的情分。這樣的處理結果本沒有錯,攘外必先安內。誰想葉麻子自覺這回臊了面子,偏不認這個輸。忍了一口氣下去,後半夜卻帶了幾個人將烏石二宰了,又連夜糾集手下開了十條船反叛出了赤嶼島。

等曾閔秀發覺時,立刻派遣幫眾追捕葉麻子。不得不說,葉麻子這人自帶三分好運道,船行十裏的時候,海上忽然起了一陣颶風將追兵統統攔截在身後。他就帶著一眾船隊向最近的廣州都司投誠,提的唯一的條件就是再有赤嶼島海盜上岸必須先向他下跪磕頭。

臥房裏點了一盞三彩花鳥紋的燭台,明亮的光線照在裴青的臉上,他眼裏有種勢在必得的狠戾和不加掩飾的野心,“珍哥,我要利用這次機會剿除這顆毒瘤,不但要為東南沿海除了這處痼疾,還要立下讓人仰慕且不可動搖的功勛!”

傅百善忽然對這樣的裴青感到心痛。她想到才成親那段時日,這人有一次像孩子一樣撲倒在自己的懷裏,喃喃自語:我們太弱了,在那些貴人面前我們都太弱了。

是啊,京城裏那些位列朝堂的貴人輕輕一揮手,遙遠的地方便會暴起三丈高的大浪。如今這個世道,若是不想受制於人,那麽久只能站得更高更遠,當一個能夠制約別人的人。

“我幫你!”傅百善將手指與丈夫緊緊合握在一起,輕輕嘆道:“我雖然不喜殺戮,但是人家將刀子架在我的脖子上了,我也是不願乖乖地讓人宰割的!”

裴青眼中的陰郁漸漸散去,他輕摟了妻子的肩膀,大掌摩挲著她依舊纖細的腰身,低低道:“若是老天爺要我的命,十幾年前就要去了。既然讓我存活了下來,那麽該我得到的我一定要盡數奪回來。為了你,也為了我們日後的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