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零零章 恨意(第2/2頁)

昔日常府的一場大火讓表妹一夜之間杳無蹤影,盡管父親拿了這樣那樣的證據出來,說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徐玉芝,常柏心裏卻是一直隱隱不肯相信的。他一直堅定地認為,在柴房裏被燒死的就是不堪權貴淩~辱的表妹,是對自己情根深的表妹,是縱有些小心思也對自己癡心不改的表妹!

那麽,此時亭亭玉立於堂前的麗人又是誰?

徐玉芝紅著一雙眼睛緩緩地敘述事情的經過,“……大丫頭紫蘇情高義重,主動提出替換。誰料得她愚忠至此,竟想出以死替之的法子讓我逃離,我就是粉身碎骨也難以報答她的恩情!”

女人的哀切的嗚咽聲時斷時續,哭得狠時連連抽噎不已。常柏可以想見那日的驚心動魄,心裏已然全信了,一時不由憐惜大盛,從衣袖裏掏出手帕道:“我已央求父親將她的屍身厚葬,只是用了你的名諱。”

徐玉芝捧了帕子哭道:“那秦王仗著位高權重,逼迫我不成便反誣賴我攀附於他。表哥我對你的情意可昭日月,如今紫蘇慘死,可憐我連自證清白的人也沒有。整日惶惶不安生怕他又來逼迫於我,一連好些天都不敢出來見天日。若非心裏還存有見表哥一面的念想,我早就一頭入了黃泉……”

常柏紮著手又痛又悔,想勸又不敢近身,“切莫想不開,秦王也以為你死了,不會再來逼迫你,後來還派了他貼身的侍衛送過來幾百兩銀子。不過那日過後,你是怎麽活下來的?還有你怎麽會住在這裏,還一副主人家的模樣?”

徐玉芝就有些羞赧地展顏一笑,“我漏夜逃出來後,不知何方才是我的去處。正在走投無路時,恰好遇著剛剛上任登州府守備太監的徐琨徐大人,他見我孑然一身孤苦無依,就大發惻隱之心收留了我。偏生我也姓徐,他說也許是前世的緣份,就收我做了他的螟蛉女。”

常柏雖覺不妥,但見徐玉芝華服金釵,襯得往日的三分顏色變成了七分,終究嘆息了一聲:“難得你碰到了好人!”

徐玉芝卻有些不好意思,揉著手裏的帕子垂頭道:“義父雖是個中人,卻生得一副憐貧惜弱的腸子,最是見不得女孩兒受欺辱。他又疼惜我,就打聽了從前的舊事,對姨父姨母便有些遷怒。我苦勸了數日,義父偏偏一意孤行,往京中遞了書函,姨父這才……丟了官職!”

常柏呆了呆,半天才反應過來這其中的意思,騰地站起身子急道:“終究是我負了表妹,有什麽沖我來就是。我父我母縱有對不住你的地方,卻還有十年的養育之恩,如何讓他們受此磨難?”

徐玉芝忙不叠點頭,急得眼淚又要往下淌,“我勸了又勸,偏偏義父是個孤拐性子,又心疼我從前受到的苦楚,無論如何都不肯聽。表哥莫急,我已將事情的原委告知義父,他必會讓姨父官復原職的!”

常柏松了口氣,坐在椅子上忽然想起一事,掏出隨身荷包裏香囊道:“從前我一年裏不知要收到多少你給我繡的東西,那天在茶樓收到此物,看到裏面的字條時,我還以為是在做夢。”

徐玉芝眼神驀地一厲,轉眼就變得溫文,低頭垂淚道:“有一回我在外面無意看到你和新嫂子走在一起,郎情妾意好不親熱。本來我明面上是個死人,早就不該爭這些,偏偏總是想不透。就特意尋了你的蹤跡,寫了這張紙條,就是想嚇唬與你,好讓你過來見見我,誰知我從正午等到日落,都沒有瞧見你的身影……“

常柏臉上便有些尷尬,囁嚅了半天才道:“委實不是故意,只是乍然看到你的針線,心裏駭著了。你看今日我得到你的確切消息,不是立馬就趕來了嗎?你且好好的,日後我們再慢慢打算!”

徐玉芝低下頭,額前的頭發垂下來遮住了她臉上的神情,只聽得她低不可聞的嘆息,“還有什麽打算,如今我過得一天便是一天罷了……”

聽見這自厭自棄的話語,常柏頭腦一熱站起身子抓住女子的雙手道:“我新娶的婦人粗俗不堪,每日回去後我和她說不上十句話。若非我父親逼迫,我何至於要娶這樣淺薄的女人!”

徐玉芝猛地擡頭,眼中淚光閃爍臉頰上一抹奇異的緋紅,“表哥,你是不是說,你是不是說如今你還要我?”

看著女人一臉地不可置信和驚喜,常柏心底充斥有一種隱秘的驕傲和滿足。這樣一個對自己情深義重又貞烈無比的女子,卻對自己一往情深癡心不已,只要是個男人都要自得吧!青年男女情熱之下緊緊擁在一起,仿佛天地之間再無任何阻力可以將他們分開。

無人瞧見的廊梁角落裏,一只細小的飛蠅因為雨天不辨方向,一頭撞在一掛細細的蛛網上。飛蠅越是掙紮被纏縛得越緊,終於蛛網的震動驚醒了沉睡的蜘蛛。狩獵者吐著銀絲揮動著前爪,開始一步步接近鮮美的獵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