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玖章 戲子(第2/2頁)

玉嬌這才緩緩地吐了口氣,仿佛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忙執了桌上的茶壺倒水,手慌腳亂之下那茶水幾乎有一半撒在了鄧南的身上。

鄧南便有些不悅,對著這麽一個戰戰兢兢含淚欲滴的小姑娘卻不好多說什麽,只得起身在衣櫃裏重新取了件衣裳。在這背身的幾息間,他就沒看見玉嬌在茶壺裏輕巧地撒了一點東西。

鄧南換好衣服,見那姑娘依舊老老實實地坐在凳子上,不由心生滿足地一笑,擡起那姑娘的下頷細細打量,在燈下越看越覺得這小模樣和那可惡的婦人有幾分相像。只是這小戲子一臉的瑟縮不安,沒有半分那人的氣定神閑。

喝過一盞玉嬌姑娘殷勤奉上的陪罪茶之後,鄧南上前一把摟住那象小兔子一樣乖覺的女子,壓著嗓子調笑道:“好孩子,只要你聽話懂事,等明早起來二爺給你單獨放一份包銀,兩三年不上台開唱都沒得幹系!”

將小戲子狠狠甩在架子床上,鄧南只覺心底油生一陣快意。無論怎樣張狂的婦人,只要狠狠地收拾兩頓後,還不乖得跟小綿羊似的。只要徐直死了,那個轉身就翻臉不認人的婦人還不是老老實實地依附過來。燈影晃蕩下,眼前小戲子那張濃墨重彩的臉,和曾閔秀那張隱含譏誚的臉,漸漸地重合在一起。

鄧南伸手扯開小戲子身上的綃紗素裙,就見一雙雪白光滑的大腿蜷縮在裏面。他無比亢奮地要撫摸那份細膩柔滑時,忽覺肚腹一涼,一把鎏金錯銀的華麗匕首正正插在上面。

鄧南駭得一陣發軟,幾疑是在噩夢當中。

那匕首這般眼熟,他怎會不認得?這是他用了幾種毒物親手刨制,親手交到盧四海的手中,可是這物件兜兜轉轉怎麽到這裏來了。他想高聲呼救,卻突然發覺嗓子眼裏卻發不出一點響,眉眼開始酸澀,手腳也開始發軟。電光火石之間他募地醒悟——那杯茶水有問題!

香氣和暖的屋子裏,鄧南就見那個名叫玉嬌的小戲子慢慢俯下身來,嘴角噙了一絲若無若無的似曾相識的譏誚,“二當家,一路走好!徐直……在前面等你呢!”

鄧南的眼眶一陣陣緊縮痙攣,茶水裏不知下的什麽藥,他的頭腦無比清醒,身子卻絲毫不聽使喚,連肚腹上都感覺不到痛楚。

“你是,你是曾閔秀……”

假作戲子玉嬌的曾閔秀聞言低頭咯咯一笑,撫了撫假髻上的粉色重瓣絹花,吐氣如蘭道:“二當家,你的眼晴被屎糊住了,這麽久才認得我!”話語說完,她作無比憐惜的模樣將緞面被小心地給鄧南蓋好,這才裊裊婷婷地站起身打開了房門。

因為這些事情要隱密且上不了台面,鄧南置下的這個香巢沒有幾人知曉。此時那位心腹喝得酩酊大醉正獨自酣睡在門房裏,曾閔秀想到這人先前看著自己的猥瑣眼神,怒從心中起拿起桌上的短刀就揮向這人的脖頸。

揮刀的手被人緊緊攔住了,傅百善扯下臉上的黑巾厲聲道:“曾娘子,冤有頭債有主,不相幹的人你要他的性命作甚?”

曾閔秀看著眼前女郎一臉的英氣勃勃,想到她有千嬌萬寵的父母,有一心呵護的未婚夫婿,而自己好容易從爛泥坑裏爬出來,老天爺又一巴掌把自己拍回原形,這又何其不公?

不知為什麽曾閔秀心裏便閃過一絲難以言述的惡意,“憑什麽他是不相幹的人?把個十六歲的小姑娘送到四十多歲的老男人手裏,他是不相幹的人嗎?你看他行事如此熟練如此習以為常,不知幫著鄧和尚糟蹋了多少女人,這爛泥一樣的人你還護著?”

傅百善緊抿了嘴唇,不知這女人因何暴怒無常,又一時想到今日來的若不是她們,而是真正柔弱可欺的唱戲女玉嬌,今晚只怕不過又是一出有苦說不出的啞巴官司。同是被權勢相逼,當初自己面對著秦王的步步緊逼,不也是一退再退。所不同的是秦王自恃身份不敢象鄧南一樣做得過於露骨,而自己也比那位玉嬌姑娘硬氣一些,才沒將事情鬧得一發不可收拾。

想到這裏,傅百善便有些默然。

曾閔秀何等察言觀色的人,立時看出她的猶疑。一個轉身搶前一步就將伏案酣睡的人狠狠一刀砍斷脖頸。溫熱的鮮血從腔子裏激射出來,霎時將曾閔秀一張描畫得精細的臉噴濺得滿堂殘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