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三章 遁逃

徐直從山上下來時,就見徐驕在房門前踟躕。“怎麽了?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 有人刁難你了?” 他坐在廊下磕著腳上的汙泥問道。

徐驕猴子一樣竄過來, 低低道:“珍哥的爹……有消息了!”

徐直陡地一驚, “不是說石見山沒有發現那夥人的蹤跡嗎, 怎麽又找到了?還有珍哥人生地不熟的,怎麽就尋到人的?我還以為她爹這輩子都杳無音信石沉大海呢!”

徐驕挨了過來附耳道:“就是昨個晚上的事, 老馬要到那處栃木的礦山尋原料, 珍哥非要跟去。結果陰差陽錯地就發現了他父親船上的一個船頭,那人悄悄傳了話出來, 珍哥她不敢耽誤連忙回來商量,大家都在屋子裏等著您拿主意呢!”

鋪了四張半疊席的屋子裏熱烘烘的, 幾個人頭挨著頭看著桌上的地圖。

徐直一眼就看見了黑布蒙面的老馬也位列其中,心中那股莫名怪異立時漫上心頭。他狠狠盯了那人兩眼之後,才開口道:“消息確切嗎?如果不錯,那就要馬上采取措施,錯過此番機巧不知何時才有機會重返此處!”

傅百善此刻大概因為心情激動,臉上悄無聲息地暈染了幾分水紅, 襯得她一張素顏上平添了幾分艷色。她挺直了背脊道:“昨日我和寬叔悄悄去探查了地理,大致明白了裏面的防備。將人從礦場裏救出來還算便宜,只是之後如何接應, 還要徐五爺細細安排以防疏漏!”

女郎的言辭懇切,徐直心裏莫名就舒坦多了。借著飲茶工夫又悄悄打量了老馬幾眼, 才笑著答道:“我明白你的意思, 恰巧我也跟懷良親王報備了, 準備近日就往返赤嶼島。前日接到盧四海的書信,說伊那港口的貨已經處理得差不多了,我這就去信讓他將福泰號行駛到這邊來接應。”

坐在一邊斟茶的曾閔秀捂嘴輕笑道:“珍哥,要是這回順順利利地把你父親救出來,那你予我的救命之恩就權當還了,日後可再不許找我當家的做這做那的了!”

這話似是玩笑,裏面有無其他涵義也只有她自己心裏最清楚了,傅百善聞言只是微微一曬。真要是將爹爹救出,她情願離這對夫妻遠遠的。這兩人若說一個是虎豹,另一個就是豺狼。當初在赤嶼島,曾閔秀做張喬致地收拾葉麻子,那份機敏和狠辣她可是親眼得見。

傅百善見俆直的目光有意無意地撩向身邊的人,知道這人終究是對裴青起了疑心,便直接開口道:“是我央求老馬師傅過來的,他嘴緊人又老實。再則他通曉火~藥之術,我爹他們要全身而退少不得要勞乏他!”

徐直聽了哈哈一笑,“這術業有專攻,咱們這些人加起來都比不上老馬對火藥的精通。說起來,這九州四國我們幾乎都踏遍了,老馬師傅你還沒找到合適的鐵石嗎?”

裴青假扮的老馬撩起眼皮淡淡打了一眼,嘶啞著難聽至極的嗓子道:“找著了幾塊,島上的鐵礦就很合宜,五爺不妨和當地人協商一番,日後多運些礦石回赤嶼島。”

寬叔自告奮勇地攬下探查路線的活計,這裏離最近的海港有將近一天半的路程,其間畢定有不少關口盤查。上次傅滿倉那群人當中有年輕水手借伐木之機逃離,就是遇到了巡查的武士才被剿殺的。

徐直撫著下巴道:“這麽多人要走大路,目標實在太過顯眼,若是走小路,寬叔你即便是有天大的本事,只怕也不能在短短幾天時間規劃出一條萬無一失,且當地兵士都不知曉的一條路。”

傅百善聞言心中一動道:“不若讓我爹他們扮作倭國的力夫,假裝運送石見山的銀礦到福泰號上。只要我們手上有正規的官憑,那些兵士應該不會對這些力夫起疑!”

徐直一楞,半晌才言道:“方法倒是極好的,只是你爹他們都是中土人,身體發膚授之父母,誰敢輕易毀發假扮倭國人……”

寬叔看了傅百善一眼,心想這倒是一樁巧宗,哈哈大笑道:“祖宗若是曉得咱們剔發是為了救命,自不會多說什的。還有即然用不著探路,那我就負責接應他們到石見山,徐五爺趕快弄好交易官憑,咱們大搖大擺地回中土!”幾人你一言我一語,又把計劃反復斟酌,直至無有紕漏才各自回房歇息。

第二日一早,徐直就約談北條義男,說自己近日就要往返,恐怕三五年都不會重蹈倭國,父祖的墳塋就拜托他多加看顧了。

北條義男又驚又喜,昨日一對女兒回來說這位中土來的大人不知為何勃然大怒,掀桌而出後半夜未歸。初聽時他惴惴不安,今日卻得到這天大的喜訊,讓他一時目眩神迷辯不清東西。

徐直微微一笑,作無比謙和誠懇狀道:“我就要返回故土了,說句實話,日本國是我父親的故國卻不是我的故國,雖有難舍徒呼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