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一章 營救(第2/3頁)

說話間,坑底燃起了一道明亮的火折子,傅百善裴青兩人就見面前站了一群衣衫襤褸眉眼疲憊的男人。打頭站著的那人身形高大顴骨高聳,一張遍布灰塵的臉上盡是淚水,卻只剩一副皮包骨的空架子,正是傅百善的親爹傅滿倉。

眾人怕驚動外面的守衛,急急擁著傅百善與裴青進了最裏面的一處坑洞。坑洞裏潮濕陰暗,胡亂堆著破舊的鋪蓋,角落裏還有幾副碗筷。鄔老大揩了眼角的淚水,連忙收拾了一處幹凈的地方出來讓傅家父女坐下來說話。

原來當初傅滿倉見識過倭人在兩浙一帶的胡作非為之後,心中生了憤懣,只恨不能親自上陣殺敵。恰好有友人捎信,閑談當中無意提起說倭國那邊的天皇性情文雅喜文厭戰,對連年征繳痛恨不已。

傅滿倉一時突發奇想,認為要是借著自己海商和官面上的雙重身份,要是得到倭國天皇的一份承諾,回航後再拿到朝廷有識之士的手中,兩國締結互不侵犯的盟約,豈不是可以為中土百姓討得幾年休養生息的工夫!

傅滿倉垂著頭,連連苦笑不已,“終日打雁終被雁啄瞎了眼,天下間的事情要是這般容易就解決了,怕也輪不到我來出頭,國之政事哪裏同做生意一般容易!我自高自大不但害了自己,還將這一船的人都害了。到了伊那島之後,我備了重禮和那位友人求見懷良親王,哪想這人根本不是傳說當中的謙謙君子,是個實打實的主戰派,我剛剛把來意說出來就被關起來了。”

傅滿倉那般剛強的漢子,說到這裏終於忍不住嗚嗚地哭了出來,“先時我還心存僥幸,以為懷良親王不敢把我們怎麽樣。哪裏想到過了半個月,就有士兵押著我們到了這個地方,虎狼一般強迫我們換了衣裳剔了頭發,每天要做八~九個時辰的苦工,一天只給兩個摻了雜糧的飯團。來時整整四十二個人,連病帶餓,短短一年半就去了十來個……”

傅滿倉幾乎漚得凹陷下去的一雙眼睛,那裏面哪裏還有半分昔日的自信飛揚,眼裏只剩濃重的哀毀和無盡的傷心自責。傅百善看著父親如今的模樣,心裏一時痛如刀絞。撫著他瘦骨嶙峋傷痕累累的一雙大手,心裏把懷良親王這個始作俑者恨得幾乎出血。

裴青揭開面上的帕子,沉聲提醒道:“珍哥,眼下不是哭的時候,我們趕緊拿個章程出來,傅大叔他們這個樣子只怕支撐不了多久了!”

傅滿倉此時才看清是他,就以為兩人早已定下親事,此次定是為了幫珍哥才主動前來,心裏對這個未來的女婿就又高看了幾眼,眼裏就帶出了幾分了然的笑意。裴青巴不得如此,自不會為此事辯白,伏在地上草草畫出礦坑的草圖,隨後問道:“有沒有什麽好的辦法把人順利帶出去?”

鄔老大蹲在一邊搖頭嘆氣道:“礦山守衛倒是不多,只有十來個人,只是個個手裏都有□□長刀,我們這麽一大幫子,身上沒有官憑路引身份文牒,即便將守衛全部殺了也走不出十裏地。年前有幾個年青水手實在受不了打罵欺淩,鬥著膽子趁砍伐木材的機會偷跑了出去,結果被巡邏的倭人武士抓住全部砍了腦袋,頭顱齊齊整整地掛在山口好些天。自那之後,就再也……”

鄔老大說到這裏聲音有些哽咽,洞裏也響起了一片啜泣聲。

傅滿倉紅了眼睛勉強按捺住心中悲意道:“坑道有百多丈,又臟又難走,坑洞裏離地面有十多丈,是個天然的牢房。平日裏我們在此洗礦煉礦,最後將成品赤銅運送出去,那些守衛輕易不會進來查看。只是每天早上辰時,要到坑洞口拿當天的飯食。”

裴青腦中飛快地計算這其間的時間差,最後道:“只有從上面走才是最節省時間的法子,再采取些其他的手段,興許能將時間還拖延一些。只要一天的時間我們就能趕到海邊,我們將福泰號開過來停泊在外頭接應……”

眾人聞言大喜,只有傅滿倉擡頭望了一眼外面的繩索,有些遲疑,“從坑頂出去也是個辦法,只是咱們這些人老的老弱的弱,這一年又吃不飽穿不暖,到底虧了身子,也不知道能不能全上去?”

傅百善連忙截住他的話頭,“爹,我們一行人千辛萬苦才找到你們,說什麽也要把你們全部帶回去。大不了我把那個什麽懷良親王弄來當人質,看他們放不放人!”

女郎的話斬釘截鐵,傅滿倉倒叫女兒激起了心中勇氣,轉過頭看著洞裏一眾人,輕聲道:“好,這些都是我患難與共的好兄弟,就是背我也將他們全部背出去!”

懷良親王是玩弄人心的好手,將中土來的這些人全部圈進在不見天日的坑洞底,剔了頭發換了衣裳,學說倭國話,連飯都不給吃飽,就是想慢慢地摧毀人的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