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五章 懷良(第2/2頁)

徐直聽得手腳僵直,知道必有自己所不了解的事情發生。

果然,懷良親王長嘆一聲低垂了頭道:“我知道奈良必定不懷好意,又不敢明言拒絕生怕觸怒父皇,正猶疑間舅父起身將那盤糯米餅端至面前,三五下就吃得幹幹凈凈。未過三刻,舅父脖頸粗大雙目凸出,糯米餅中果然含有毒物!”

室內靜謐,只聽得見男人略微傷感的聲音回蕩,“舅父見多識廣,說這就是鼎鼎有名的傀儡香,中之者心肺盡皆畏縮,手腳日漸沉重頭腦卻清醒依舊,如同無人操縱之人偶絲毫不能動彈,他寧願死也不願落到那般可憐下場。我聽了之後,就取下腰間短匕親手結果了他的性命!”

草廬外的飛雪如鵝毛般絮絮而下,盧四海和徐驕同幾個親信束手站在廊下,又不敢跺腳取暖直凍得雙頰通紅。而對面那些隨侍的日本武士,渾身上下只著一襲夾衣,雖然個頭都不如何魅梧,卻個個目露警惕虎視眾人。

懷良親王以扇摭目,似要掩飾自己的失態,良久才又開口道:“父皇知曉此事後為恁誡奈良任意忘為,將伊那港還給了我。我第一件事就是讓人把重金購得的傀儡香帶到赤嶼島,交給了那裏用得上之人。後來的事你大概也知曉了,上任老船主不久就不治身亡,我也算把這個忘恩負義的小人給清除了!”

徐直頭腦一陣暈眩,他也算經歷過大風大浪意志堅定的人。慢慢回想起那些日子裏老船主的日益消瘦,一晚接一晚地咯血,果然是像自己原先猜想地那般是中了巨毒。哆嗦著指尖摸過面前的茶盞,卻見裏面已經空空如許。

懷良親王手裏輕輕敲擊著扇尖,漫不經心地望著窗外,“聽說你父親走後,那位老船主待你若子,這可怎麽辦好?兩位至親都死於我手,可想要報仇?”

徐直忽然心裏凜然。

從進屋起到現在談話的節奏竟被這人一手掌握,而自己的心神也隨了他的言語上下起伏。小心斂了心神,把玩著杯盞上凹凸的細膩紋路道:“你如此費盡口舌,不外乎想告訴我兩點:一是老船主該死,二是我的生父是甘願替你而死!”

懷良親王詫異地望過來一眼,臉上始浮現真心實意的笑容,誠懇道:“留下來吧,這裏才是你真正的家鄉,四國北條家族惟余你一條純正的血脈。我將伊予的銀見山給你,那裏有豈今為止發現的最大一座銀礦,你將有用之不竭的金錢,享用不盡的榮華!”

封疆裂土是每個男人的終極目標,徐直不禁怦然心動。

懷良親王顯然很愉快,雙目湛然有神,“我要你做我永不背叛的大後方,我才放心將我的後背袒露與你。我的幾個兄弟鼠目寸光,只會盯著腳下的一塊地,孰不知在隔海相望的地方還有廣袤的處女地等待我們去開發。你的父親曾對我說,南人都生性懦弱貪鄙好財,若是有一支刀尖斧利的奇兵,中士……就是我們餐盤中的魚肉!”

似乎對自己無比自信,懷良親王做了一個緩慢攥緊拳頭的手勢,毫不遮蔽的野心乍然外露。徐直忽地覺得那被攥緊的是自己肚腹內的一顆心,意圖封疆裂土的歡喜之情就僵在了臉上。

懷良親王沒有察覺他的異樣,興致勃勃地站起身子,指著遠處的祖母山道:“天照大神勢必會佑我,舅父歿後十年又將你送至我身邊。放心留下吧,將富泰號上的硫磺、兵器、箭笥全部卸下,再派個信得過的人回赤嶼島作為你的代表,我會讓這艘船裝上等量的銀礦,跟隨我的人統統都會得到豐厚的獎賞!”

看著對方眼中的狂熱和期許,徐直腦中混亂象個孩子一樣無措,囁嚅了一下道:“讓我再想想……”

許是想不到會被拒絕,懷良親王微微皺眉後有些悵然若失,襕裾下的白色單衣忽地現出幾道順滑如刀痕的褶子。良久他低頭不解道:“中土的官府在通緝你,赤嶼島的人想借我的手鏟除你,你究竟還有什麽舍不下呢?”

一時間,徐直心頭如亂麻,只得強笑道:“容我再想想!”

懷良親王深深地望他一眼,從案幾的匣中取出一塊雕刻精美的銅牌道:“這件東西你收好,可以方便你到處行走。四處去看看吧,你的家鄉伊予國一年四季都很美,作為人子你應該去參拜一下北條歷代家主的牌位。我想,他們應該很期待你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