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六章 冷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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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州衛的莫千戶最近頗有些傷腦筋。

先前有個手下給他說城中有個富戶性情桀驁不馴, 很多人都看他不順眼, 若是設個局把那富戶拘來,那銀子還不長著腿往自個身邊跑。聽了這個建議後, 莫千戶頗有些心動。

他新近納了房顏色嬌艷的妾室,頭面首飾、布料家私都要置備, 正是花費巨多的時候。又另叫了人去打聽, 回來說那富戶並不是本地人, 才搬來此地也不過三四年,只是運氣頗好很賺了些銀子, 那手下便說如此肥羊放過豈不可惜。

於是, 莫千戶就點頭默許了此事,只是到後來事情好象出了些意外。

先是那個從不多管閑事的廣州知府陳定忠,竟然在事情一出就火燒屁股一般打發人過來說項。接著市舶司也來人委婉地提醒說此人動不得, 還有那個什麽廣州會館也遞了書函過來, 請命衛所一定要查清事實,還這個叫傅滿倉的人一個清白。

不是說同行相嫉是冤家嗎?不是說這個傅滿倉沒什麽背景嗎?不是說這個人性情桀驁不馴人緣極差嗎?

莫千戶當官多年自然不是個愣頭青, 只是隱隱覺得自己好象捅了個馬蜂窩, 一時間竟有些騎虎難下之勢!但一想到那白花花的銀子長了翅膀飛走了,又實在有些不甘心, 就下令手下把那人拘來關一段時日,先煞煞威再說。試想那些大海商個個都是滿腹膏粱, 早就習慣了高床軟枕嬌妻美妾, 冷不丁落到陰森牢獄枷鎖纏身的境地, 為保身家性命定會毫不吝嗇地吐出大把的金銀,那時自己再出面緩頰不遲。

傅滿倉從小就是吃慣苦的人,自覺在牢房裏沒受什麽苛責。

不外乎吃得差點再睡得差點,這點磋磨比起昔日挑著貨郎擔子走南闖北淋風沐雨算得了什麽!更何況每隔兩日,宋知春都準時帶了女兒珍哥進來探望他,給他帶換洗的衣物,可口熱騰的飯食,有時還會有一壺酒。一家人在簡陋的牢房裏談天說地,一呆就是一小半個時辰。旁邊牢房的犯人哪個看了不眼紅,都說這哪裏是來坐牢,純粹是來過小日子的。

不但犯人們在嘀咕,莫千戶更加在心頭嘀咕,這傅滿倉到底是什麽來頭?

任是誰被無端栽了這麽大的罪名,都要心頭惶惶不可終日,最起碼要使人上下打點周全。可這一家子倒好,氣定神閑當無事一般,把個牢房當成他自家的後花園子,衛所監牢上上下下數十號人,就只有看牢門的小卒子收了幾兩碎銀子!這要麽一家子都是傻子,要麽就是根本沒把這當回事!

廣州城知府衙門。

陳定忠心頭熱辣地接過那道期盼已久的明黃色聖旨,恭敬地供奉在神案上。旁邊一個三十來歲的男子笑道:“還沒有恭賀陳大人高升呢,此去升任兩準鹽運使,那可是簡在帝心他日前程不可限量,日後我等還望大人多多提攜!”

這話說得尤其漂亮,陳定忠卻是心頭雪明。自己已年近五旬,在朝中又沒有什麽拿得出手的靠山,在這山高水遠的地方呆了八年,怎麽突然天上掉餡餅,這塊餡餅還好死不死地正正砸在了自家的頭頂上。

仔細一思忖,再一細想那道聖旨的內容,遊宦官場近二十年的陳定忠心下便通透了——自己只所以得以升遷,實是為了給眼前之人騰位置,而眼前之人的到來是為了保那傅滿倉。看來,現在終於確定傅滿倉後面站的人是誰了,人家背後不但有靠山,手裏頭還有通天的途徑,那廣州衛莫千戶這回真的捅了馬蜂窩了。

此時莫千戶的牙幫子象被蜂蟄了一樣微微地抽搐著。

眼前這個面目平常的人拿出的那道銀牌差點閃瞎他的眼睛,自家雖是千戶正五品,面前之人的腰牌是從六品,可人家是鐵杆子的錦衣衛,自己只是個平常武官,這能比嗎?聽說就是錦衣衛的普通士卒見了犯事的朝中一品也是說打就打!

莫千戶抺了抺額頭上老是擦不幹凈的汗珠子,賠笑道:“大人夤夜前來,可是有什麽要緊之事吩咐下官?”

那人肅重的臉上勉強擠出一絲紋路,從隨身的包袱裏取出官賃,半句廢話也沒有斬釘截鐵地說道:“我奉令接掌廣州衛,莫大人只管與我交接就是了!”

莫千戶臉上一片青紅,大駭之下竟腿腳發軟,“那我,我怎麽辦?”

那人眼一眯,一股常人難以得見的暴戾之氣便撲面而來,“莫大人懷疑我這錦衣衛腰牌有假?還是懷疑這張蓋了史部大印的文書不真?”

莫千戶頭搖得潑浪鼓一般,腮下的橫肉抖得直顫,“不,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想問一下上頭對我是怎樣的安排?畢竟這任命我一點消息都提前沒得到?”

那人嗤笑一聲,半斜著身子靠在椅子上懶懶道:“這些我就管不著了,不如莫大人交接完畢親自到兩廣總督府裏去走一遭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