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姑母(第2/2頁)

晚上,在暫居的小院裏,坐在榆木梳背椅上的傅滿枝一邊磕著瓜子,一邊不免嗔怪女兒對於二房的姑娘太不上心了。

夏嬋反駁道:“二舅舅倒是熱情,可是你看二舅母一直對咱們冷淡得狠。還有那珍哥,一件衣服穿就穿吧,做什麽還要用上好素錦鑲嵌那麽多層邊,是不是顯擺她家裏有銀子使不完啊?蘭香表姐也說了,這位回老宅子這一個多月來,身上就沒有穿過重樣的衣裳!”

傅滿枝自是不知道還有這層緣故在裏面,翹了尾指好笑道:“今日珍哥的衣裳我看著樣子怪好看的,就多嘴問了一句,你二舅母說是因為珍哥這兩個月長得太快,帶來的衣裳穿不了,她屋子裏的丫頭就想法子用往日裁剪下來的碎布重新鑲嵌起來,哪裏是你所說的奢靡浪費!”

夏嬋聞言依舊揪著嘴不樂意道:“反正蘭香表姐不喜歡她,我也不喜歡她!要是選嫂子,我寧願蘭香表姐當我的嫂子!”

傅滿枝連忙捂了她的嘴道:”祖宗,這件事哪裏能拿出來亂說,我也只是在你外祖母面前淺淺地提了幾句,你那兩個舅母就臉不是臉嘴不是嘴了。要是知道你還敢挑三揀四,你娘我拿什麽臉面去見你兩個舅舅!”

聽到這話夏嬋更是憤憤然,“這是眼看著我爹如今被革職了,就擺臉子給咱們看呢!我還以為蘭香表姐是個好的,原來也是糊弄我好玩的,虧我還把她當知心人。要是朝廷裏有大人能為爹爹說幾句好話,還了爹爹的清白,他是不是就可以官復原職了,舅母們就不會對咱們這般無禮了!”

傅滿枝有些頭痛地扶了扶額頭,要是事情能像女兒說得這般容易就好了。

丈夫素來膽小怕事,在淮陽縣主簿的任上時也是別人做什麽他做什麽,從來不喜歡出風頭。卻沒想到前年年終考評之時,正逢黃河奪淮。滔天的洪水淹死了數百人,河道銀子挪作他用一案就被有心人報了上去。

事兒一出,淮陽知縣就知道捅了大簍子,為撇開殺頭的責任就胡亂攀咬余人。上頭派了欽差查下來,除了知縣外丈夫名下貪墨的銀子最多。本來應該立即下大獄的,全靠了家裏賣田賣地上下打點,最後才以革職論處。

這已是板上釘釘的案子,任是誰也是翻不了的。但是在兒女的眼中,父親往往是完美的,是清廉無暇的,即便是貪墨也是迫不得已旁人誣陷的。

望著敏感易怒的女兒,傅滿枝牽了她的小手緩道:“咱家的境況大不如前了,可以說是江河日下,一家老少全靠剩下的兩個莊子上的出息過活。你的祖父祖母一年比一年的歲數大,再有心庇佑我們這一房也是有限的,所以我只想給你哥哥娶個得力的媳婦進門來,好幫襯我一把。”

摸著女兒烏黑的頭發,傅滿枝滿臉慈愛,“但是你要明白,你兩個舅舅如今大小都是官身,表姐們自然尊貴,舅母們看不起咱家也是情理之中。可越是這樣越要爭氣,等你哥哥考中進士,咱家的好日子就來了。現在我就腆著臉求你外祖母,求你舅舅,讓他們看在我的情分上許一個女孩兒到咱家來!”

夏嬋的氣來得快消散得也快,悻悻然地說道:“那也是蘭香表姐好些,她多溫柔多體貼啊,說話輕言細語的。珍哥表姐站在那裏個子那麽高,大概有哥哥高了吧?雖說她也是笑著說話,可是我總有些不喜歡她——我就是在她面前感覺不自在!”

傅滿枝見女兒不再亂發執拗脾氣,終於松了一口氣,撫著頭上的金簪志得意滿地笑道:“那是你還小,我聽說你大舅母說,珍哥從小身邊就有個教習姑姑,是從前在宮裏頭服侍過貴人的,珍哥周身的氣度和做派能和旁人一般嗎?就沖這點,我也要拼盡全力為你哥哥求娶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