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壽宴(第2/2頁)

母性儉素,子舍每奉甘旨,必卻之,纖縞不禦,終身布衣蔬食,恬如也。每遇勤勞事,子婦往佐之,則曰:“余習為之,不為苦也。”母辛劬供饌,有陶母風焉。以不逮事舅姑,遇祭祀益矢誠敬。處妯娌無閑言,待臧獲嚴而有惠。夙興夜寐,寒暑不輟,冬月膚輒皸裂,執事不倦。子孫皆有聲庠序,怡怡色養,而母則未嘗享一日之逸也。

那官員口音極重,文章又寫得駢四驪六,抑揚頓挫之乎者也的,實在讓人難以明白。傅老娘顫微微站起身半天才弄明白事情的原委,原來是京城的皇帝聽說青州府高柳鎮有位婦人三十歲時丈夫喪去,含辛茹苦養育膝下二子。三十年過去了,子孫盡皆成材。皇帝感念其不易以彰婦德,特下旨敕封為孺人,並命縣裏為其督造節孝碑。

鄉民一時大喧,高柳鎮的裏正並鄉約做夢都想不到傅家還有這份榮光,一時有榮共焉,人人臉上都泛了紅光。傅氏兄弟忙把京中來使和常知縣等人帶入廳堂,重新置上好酒好菜。酒過三巡之後,那京中來使推說酒力不逮要回驛管歇息了。

傅氏兄弟忙起身相送,又命仆從奉上厚厚的封紅。那來使微微一笑並未接過,只是牽了傅滿倉的手溫聲道:“請二老爺與京中鄭大人書信往來時,提及一句某,就說大人昔日吩咐之事,在下已然盡心了!”

兩兄弟悚然一驚,傅家大哥不知那京中鄭大人是何許人,傅滿倉卻是心知肚明。送那來使上轎時,傅滿倉一擡頭卻看見那雁翅排開的護衛隨從當中有一張熟面孔,心下又是一驚。

那人英姿颯爽地端坐在馬上,內穿長與膝齊交領窄袖的青色袢襖,外面是一件對襟罩甲,持弓箭配腰刀。面上雖有些許風霜之色,卻抵不住他濃眉利眼白皙俊秀,不是在廣州一別經年的裴青又是誰?!青年在馬上略略一躬身算是打了招呼,那京中來使眼利,便回頭笑道:“傅二老爺與青州衛的裴百戶莫不是舊識?”

傅滿倉忙躬身答道:“是我子侄,多年未見著實嚇了一跳!”

那京中來使笑容更加和熙了,他在京中也算是簡在帝心的人物,還是無意當中知曉了這裴青的真實身份。裴青年紀雖輕,可因心性堅忍能力卓絕,紮紮實實地辦了好幾件大案要案,是在聖人面前掛了號的人物,這等才俊青雲直上是指日可待的。

送走了來使,傅滿倉才向大哥細說了這件事的前因後果。

原來前年時廣州城賦稅解繳及時,且一年比一年遞增,由吏部發文下令讓他進京受嘉獎。因他不是正經兩榜進士出身,吝於條件只能封賞紋銀百兩。彼時那便宜舅兄鄭瑞正在吏部任五品主事,就出主意道不若為家鄉老母討一個敕封誥命,也讓故裏的鄉親看看,傅二在外還是有所作為。

傅家大哥象聽天書一樣聽完兄弟為老母求得敕封的經過,一時驚得目瞪可呆。他先前只知兄弟在廣州因緣際會謀得了一個九品巡檢之職,卻沒想到竟還有這般造化。

要知道能為家鄉老母求得一座節孝碑是多難得的一件事,京中那些一二品的大員尚且辦不到,可自家兄弟卻默不作聲地把事辦周全了。傅家大哥又是慚愧又是驕傲,輕摟了兄弟寬厚的肩膀嘆道:“我不如你多矣!”

晚上家宴後,傅家大老爺帶著幾分酒意回到內室,就見呂氏滿面紅光象花蝴蝶一樣在屋子裏穿梭。一時頭大如鬥,不耐煩地問道:“你這是做什麽?”

呂氏喜滋滋地道:“那位知縣大人派人來給咱娘說,明日他的家眷也會來賀壽。我這不是想找一件見人的衣裳嗎?說來老爺還是京中做官的,我卻從未有過當官太太的風光。不過你為老太太親自求來敕命,以後我在這個家裏也直得起腰杆子了!”

傅大老爺聽著呂氏的幽怨只覺一陣頭疼,這婦人原先只是無知,現下竟可算是愚蠢了。遂捺下性子正色解釋道:“我不過是個七品窮京官,沒有讓你抖抖官太太的威風是我的錯。這次是二弟為娘求得的節孝碑,他在廣州頗有人脈,也是費了極大的功夫搭了無數的人情才把事辦成了。娘那裏已經知曉了,明日宴上你休要到處胡亂表功,當心二弟夫妻笑話你我!”

呂氏驚得話都說不出來,這件事要不是聽丈夫親口道來,委實讓人難以置信,那個不過是秀才出身的小叔子竟還有這等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