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密室(第2/2頁)

一晃眼,一道燈光慢慢亮了起來,擡頭就見丈夫舉著個青花彩雀罩子燈,笑嘻嘻地站在一個不大的屋子正中央。

這屋子呈長方形,大概長有三丈寬有兩丈,四壁都是一水的青磚鋪就,雖是地底下卻沒什麽陰森潮濕之氣。屋子靠墻是幾列頂天立地的硬木架子,西邊的架子中間兩層整齊地碼放了幾口樟木箱,都是兩尺見方規格一致黃銅包角,其余的架子上卻是空空的。

“這,這……這是怎麽回事?”宋知春難得有說不出話來的時候,眼前的一切委實讓她驚住了。

傅滿倉得意一笑,牽了她的手到架子前打開一只箱子,裏面是滿滿一箱粗金沙,在油燈下閃爍著誘人的金黃色澤。又打開一箱,裏面卻被分成了數格,指尖大小的紅、藍、綠、紫各色未經打磨的寶石靜靜地堆在一起,顏色璀璨令人眩目。

看見傅滿倉獻寶一樣又要去打開下一個木箱,宋知春扶了扶額頭咬牙說道:“到底怎麽回事?這些東西哪來的?還有這房子不是賃的嗎?你什麽時候弄這麽個……這麽個密室出來?”

傅滿倉拖了墻角的桌椅過來,殷勤地扶了自家媳婦兒坐下,才得意洋洋的笑道:“說這房子是賃的,那是說給外人聽的!房子我們一到廣州城我就買下了,又花大價錢整修翻新,光這個密室那個工頭就要了我整整五百兩銀子,比買這個院子都貴!”

宋知春再次頭疼問道:“我問你費這麽大功夫弄這個密室做什麽?”

誰知傅滿倉一副你真傻假傻的樣子望過來,理直氣壯地道:“你不是一直教我財不露白嗎?所以現在我賺十兩銀子就說只賺了二兩,這些多出來的銀子我不找個地兒收著能行嗎?”

“怎麽……多這麽多?”

宋知春終於記得自己好象是說過這話,那是因為傅滿倉昔年有點銀子就滿世界得瑟,一些不存好意的狐朋狗友凈找上門來打秋風,給也不是不給也不是。宋知春那時就教他財不要外露,沒想到這麽多年過去他倒還記得清清楚楚,自己反倒忘了。

見宋知春露出一副不好意思的表情,傅滿倉挨了她坐下爽朗笑道:“這海上生意難怪這麽多人打破頭也要去,雖說風險大些,卻真正是一本萬利,去年到今年出去六趟我總共賺了這個數!”說完伸出一根手指頭搖了搖。

“一萬?”宋知春驚叫。

“你那是什麽眼神?十萬,這根手指是十萬!”傅滿倉沒好氣道。

“這光是現銀這塊,那些貨我轉手就是這個數。還有這些貨裏成色好的物件我都留下收拾了放在這裏頭了,等我再跑個百十回,這屋子裏的架子就能擺得滿當當的,到時你娘倆想怎麽花就怎麽花,我們閨女就是嫁給當朝太子,我們也有底氣置辦得起嫁妝!”

宋知春眼淚啪啪地往下掉,你說這男人往日有點銀子就亂花,讓人氣得肝疼。現在這男人懂事了一點銀子都不亂花,怎麽還是這麽讓人感到心疼呢?

為怕珍哥夜裏突然醒過來找不見人,夫妻倆不敢耽誤太久,又盤桓了一會兒就退出了密室,仔細關好鐵門,又開動機關恢復了墻面。回到臥房裏,卻見珍哥還老實地睡著,連身子都沒翻動一下。

宋知春挨了丈夫低聲道:“難怪我搬進這房子時,覺得處處合乎心意,再沒有哪裏不好的!”

傅滿倉又得意起來,“我看了好久才相中這套院子,不大不小住我們一家正合適。又清凈自在,隔兩個街口就挨著州府衙門,尋常地痞流氓也不敢過來鬧。”說到這裏,傅滿倉低低一笑,“就是來幾個也不怕,我這媳婦兒敢以一抵十!”

宋知春家學淵源,要不是女子不能參軍領兵,以她的本事當個百戶千戶還不是手到擒來的小事!當年在寧遠關,若非她一時大意受了暗箭,手下北元人的性命還不知要掛幾條。可是這樣的女羅煞收斂了性子,和自己一心一意地過起小日子養育起小女兒。

傅滿倉一想到此處心裏就愛得不行,慢慢挨了過去,在媳婦兒身邊膩歪了起來。都老夫老妻了,一見他使出這招,媳婦兒的耳朵尖照舊會變得緋紅。傅滿倉如獲至寶,擡眼一望,臥房不行,珍哥正睡著呢!說不得又要去書房了。把媳婦兒往懷裏一抱,大步往書房走去,心裏想著明兒還是在書房安個睡榻才好。

第二天一大早,宋知春起遲了。糊了碧色竹紋的綃紗窗子在日頭下一格一格的影子印在地上,平端地讓人感到靜謚幽涼。珍哥在院子裏的木棉樹下洗澡,顧嬤嬤低聲地叫著:“祖宗,別撲騰了,水都讓你禍害沒了!”

宋知春伸展著有些酸痛的腰身長舒一口氣,懶懶歪靠在櫸木架子床的懸魚牙子上,心滿意足地覺得這小日子怎麽就這麽有奔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