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把柄(第2/2頁)

“三良子說那姑娘為人氣派出手又極大方,定了最貴的房間不說,每天都讓丫頭單叫了外頭的席面進來,開始他以為是哪戶跟家裏頭鬧意氣的大家小姐?誰知住了兩日後就來了個穿著體面的公子爺,兩人在房裏頭喝了酒過了夜,還打發丫頭要了兩回熱水……”想是知道不雅,李仁貴紅了臉打起了結巴。

李氏眉頭皺著吩咐賞了茶,李仁貴一氣飲了,繼續道:“三良子揣測那姑娘應是哪處州府裏來的花魁頭牌,平日裏被男人們吹捧慣了就愛喬張做致。喝的茶都是自家帶的信陽毛尖,應該是河南方向過來的,大概是那姐兒愛惜那公子哥的好容貌,就追到京都會情郎來了!”

說到這裏,李仁貴遲疑了一下,聲量小了三分道:“那三良子迎來送往見過無數人,一雙眼晴練得猴精似的。小的又添了三錢銀子,說我家少爺最愛聽這些鄉野艷事。那小子才開口說那公子爺在蓬萊閣總共盤桓了三日,每回都是入夜來天明即去,進出都拿大披風遮了臉,可他瞧著形貌象是前年中了探花披紅跨馬遊過正陽門大街的劉府大公子!”

張夫人聽得滿面怒紅,靠了彈墨果綠漳緞大迎枕一陣急喘,“定是為了這個不知打哪兒來的下賤妓子,這劉家才害了我家安姐的性命!”李氏叫碧心拿了二兩銀子賞了李仁貴,遲疑了一番才說出自己當日送顧嬤嬤一行人後,回城時曾經見到過這個女子,興許是彰德崔家的姑娘。

張夫人悚然一驚,喃喃道:“彰德崔家,那太子妃不正是崔家的長女嗎?難不成她連同劉家來謀害自己的丈夫當朝的太子,好給二皇子騰地方?這理兒也說不通呀?” 雖然理不清到底是怎麽回事,可是兩婆媳從這些細枝末節當中影影綽綽地覺察到,這場事後頭分明有只翻雲覆雨的手。

第二日一大早天氣難得晴好,李氏正在廊廳理事,一個婆子急忙奔過來回到:“大爺並二爺一道進來了!”李氏又驚又喜,心道這送信的人應該還在路上,怎麽就回來得這麽快?而且倆兄弟一個南邊一個西邊,怎麽還碰到了一起回來?一時也沒心思理事,草草打發了回事的仆婦,整齊了衣裳快步接了出去。

垂花門下一個身形挺拔,面目清雋卻一身路途風塵的男子正含笑望了過來,不是壽寧侯世子鄭琰又是誰?李氏一時間歡喜得傻了,兩人也是十來年的老夫老妻卻一向是聚少離多,又都是沉穩的人有再多的話也習慣壓在心底。

徐徐拂面的三月春風裏,鄭琰大步走了過來,溫言道:“我回來了!”

一頓兵荒馬亂過後,洗了澡凈了面的鄭琰舒舒服服地坐在自家炕桌邊,呼嚕呼嚕地吃下一大碗連湯帶水的酸竹筍牛腩面後才感到人活泛過來。他接過李氏遞過來的一盞碧螺春,邊喝邊和李氏說話。

原來前一向日子接到兵部的加急文書,說皇上要看要近三月的布防圖,老侯爺不放心別人幹脆叫了自己兒子親自走一趟。誰知在半路驛站遇到送信的人,才知道家裏頭出了這麽大的事情。鄭琰立馬就派了幾個親兵拿了侯府的名帖分頭去找鄭瑞,竟比李氏的人還要快上一步。

倆兄弟知道親妹子不明不白地沒了,那馬抽得直叫飛,前腳到兵部交了堪合後腳就回了侯府,弄得一身像是逃難的。聽了李氏細細地講了前因後果,鄭琰臉上的神情越來越淡,卻什麽話也沒有說。只是把茶盞放在桌上,抓了李氏的手道:“辛苦你了!”

李氏一瞬間淚如雨下,這些時日的辛苦操勞和惶恐忐忑都化為烏有。她搖頭自責道:“是我沒有照顧好小姑,要是我勤些日子去瞧她就好了,興許還能發現些什麽蛛絲馬跡,小姑也不至於沒了性命!”鄭家三兄妹年歲相差大,倆兄弟把這個小妹子當女兒疼,因此鄭璃沒後李氏心頭最為內疚。

鄭琰牽了李氏的手站在窗前,為她扶了扶頭上的鎏金嵌貓睛石的銀簪,輕聲嗤道:“劉肅想用這般可笑把柄拿捏咱們家給他當墊腳石,卻不知自家的把柄早就攥在別人手上。不過是有心算無心罷了,打量把誰都當傻子呢!”

侯府西院,二爺鄭瑞雙眼圓睜,看著眼前雀躍不已圍著自己團團轉的高氏又好氣又好笑。心道這女人就是個傻子,府裏出了這麽大的事情,高氏竟然一點音信都不知道,這心得生得多寬吶!心下卻明白高氏這性子說得好聽些是單純直白,說得不好聽那就是涼薄無情。

幸好府裏張夫人不喜歡拿捏媳婦,大嫂也是極寬厚的性子。要是嫁到人多嘴雜規矩大的家裏頭,就高氏這眼高手低的半吊子性子,不出三月就得讓人生吞活剝了。鄭瑞倒在花梨木月洞式掐花床上,心頭有些羨慕大哥,不管大哥走得多久多遠,大嫂都能把侯府打理得妥妥當當。要是日後自己分家單過,高氏能把日子撐起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