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第2/3頁)

實在困得睜不開眼,她匆匆進裏間,和衣躺下了。

她很少有做夢的時候,可今天竟例外。齊光掌夢,她迷迷糊糊想,也許又是他耍的花招。她心裏抗爭,但難敵困意,還是一頭紮進了夢裏。

這是哪裏呢,古木參天,連草都長得那麽高。人在其下,像矮人到了巨人國裏,每一樣東西看上去都大得嚇人。

不見半個人影,連問路都找不到方向。她向前走,沙沙地,身下發出細碎的聲響,她低頭看了眼,看見腹下鱗片趕赴,一層疊著一層,翠色欲滴。哦,想起來了,她是條竹葉青,因為另一棵樹的市口更好,來往經過的鳥雀更多,她決定搬家了,換到那棵她向往已久的樹上去。她費力地頂著打包好的行李,在草底遊走。她有個習慣,好東西總要留到最後再吃。上頓她捕了只麻雀,那雀兒好小,才比她大一丁點。所以它的肝也很小,拿葉子包好了帶上,換個新地方,恐怕不好上手,她得有點儲備,才能順利捱過適應期。

肝臟的味道太香了,從葉子包裹的邊角飄出來,她一路上都在咽口水。好在她腦門扁平,沒有固定都能穩穩頂住,但她心裏一直在天人交戰,這裏有比她更大的蛇,會不會搶了她的幹糧?萬一葉子散開了,香味會不會引來其他掠食者?所以她在想,是不是幹脆把肝吞了再上路,畢竟放在肚子裏比頂在腦袋上方便多了。

可是吃了就沒了,她又萬分糾結。算了,還是忍忍吧,那棵樹就在不遠,再加把勁,天黑之前一定能爬上去。

只不過頂著東西行動確實很麻煩,她不能放開腹鱗奔跑,腦袋還不能亂動,只有一雙眼睛四下轉動,觀察兩旁的情況。忽然有個聲音從頭頂上傳來:“這蛇精有意思,腦袋上還頂著個包袱。”

戲謔的口吻雖然讓她不快,但這音色不論多久之後回想,都能讓她感覺振奮。爬蟲的世界裏沒有什麽金石之聲,只有長風過境和蟲鳴鳥叫。如果拿來類比,那他一定是最俊的風聲,最妙的鳴叫。

她能分辨,是個男人的聲音。她對異性一向比較有好感,可能因為蛇性本淫?不管啦,反正很好聽。她翻著眼睛,想看看他長什麽樣子,肯定是紫府弟子的打扮,最重要的是臉,臉好看咋樣都行。翻一下,沒看見,大概是他太高了,只看見一雙腳,腳上穿著雲頭履。

想必是個精美的小哥呀。她喜滋滋地想,再翻一下眼,這回看見個大概,算是驚鴻一瞥,真好看,他的皮膚很白,嘴唇很紅……可還沒等她贊嘆完,一個巨大的分量壓在她腦門上,直接把她壓趴了——這人居然拿手指頭戳她!

她不屈地掙紮,扭動,把自己扭成一根麻花。他噓了聲,“你的包袱要掉了。”然後從邊上抽了根草,綁住她的包袱,在她頜下打結,“這下就丟不了了。”

她終於看清了他的長相,他穿紫色的禪衣,那種紫甘藍般鮮亮的顏色穿在別人身上,味道恐怕有點怪,但穿在他身上就很合適。她在這寂寞空山中蟄伏了好幾年,偶爾也能看見那些仙家弟子往來,反正沒有一個比他長得更好看。她吐吐信子,對他表示贊美,無奈他下手有點狠,差點把她勒死過去。

終於綁好了,他看見她的眼睛,訝然道:“蓬山的竹葉青都是金瞳,你怎麽是紅色的?得了紅眼病?”

原來他根本不懂什麽是特殊的美,不但如此,他還很不會說話。她扭扭身子從他手裏掙脫,負氣朝那棵大樹遊去。不過也多虧了他,讓她順著樹幹往上遊,包袱還能好好頂在腦門上。後來明月東升,她倚著一根樹枝賞月吃肝的時候又想起他,不知道他是誰,哪個山頭哪個門派的。這裏的地仙太多了,多到看見一個凡人都覺得稀奇。如果那小哥是個凡人也很好,紅塵公子,自由東西。

在這之後,她又輾轉換了幾棵樹,有時候也下地,捕捕青蛙田鼠什麽的。目前的這棵樹她比較滿意,樹頂的枝椏能照到太陽,對於她這種需要不時補充熱量的物種來說,這樣一個天然浴場簡直是夢寐以求。

當然大夏天不能暴曬,否則她的一身翠色會變黃。她很小心地保護自己的皮膚,天熱了就住到下層來,這棵樹上只有她一條蛇,想住哪裏就住哪裏。

一天午後,風吹林葉,沙沙作響。她昏昏欲睡時,發現樹下的巨石上躺著一個人,雖然換了身衣裳,她還是認出來了,就是那個給她系包袱的人。

她一陣歡喜,忙下樹看他,他沉沉好眠,嘴角還帶著笑意。她昂著腦袋觀察,從哪裏接近比較好呢,大腿上好嗎?大腿上肉多。不過這樣不太符合竹葉青優雅的格調,她選擇上手,他的手指多好看,像山間的玉筍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