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2/3頁)

天帝冷冷望向大禁,“他分明仗著沒人能代他接管瑯嬛,有意和本君講條件。”

這種心思當然不能說沒有,大禁囁嚅了下,不知應當怎麽為紫府君開脫。天帝亦不可能讓步,兩下裏一言不合,便各走各路了。

冰封千裏,他踽踽獨行。

以最快的速度走出八寒極地,是他最初的目的。他倒不是吃不得那份苦,只是想念那個還在江湖上漂泊的人。極地有天然的屏障,阻斷一切與外界的聯系,他也只能通過天行鏡的傳輸,知道紫府的境況。但他的葉鯉現在怎麽樣了,他根本推算不出來,他不知道她近況如何,雪域不告而別後,她是不是刻骨地恨他。他暗中打著小算盤,如果能離開極地,他就可以再去找她。然而天帝顯然是不答應的,損失一卷魚鱗圖,最後誰的責任都沒有追究,天規便形同虛設。他說兩者只能選其一,還有什麽可選的,沒了她,他在哪裏都一樣。

心情不大好,他發現自己的脾氣好像變差了很多。以前遇事不過一笑罷了,現在卻開始耿耿於懷,甚至想著如何倒戈一擊,索性讓這世界亂成一團麻。

天頂又開始風雲匯聚,他厭惡地看了眼,不去管它。雷聲大作起來,新一輪的天譴馬上要到了,他依舊默默往前行走,就算炸雷劈在他耳畔,他連眉毛都不動一下。漸漸雨星子飄落下來,貼上皮肉還是有些冷的。他心頭攢著火,必須要在這茫茫雪地上行走發散,才能消磨幹凈。

雨點過後,依然是密集的冰棱,痛了太多次,已經開始習慣這種感覺。他在極地裏死過一次又一次,不停重復同樣的折磨是必須的,再強的人也強不過天。但每次恢復所用的時間越來越短,身體裏有某種力量在積蓄覺醒,自己知道,也許離墮入魔道只有一步之遙了。

冰棱滂沱而下,刺穿了他的肩頸,又刺穿他的脊梁。起先他還執拗前行,後來到底承受不住,撲倒下來了。

冰錐很快穿透他全身,他趴在雪地裏氣息奄奄,每次都覺得自己挺不過去了,但每次依然會蘇醒。死不了,他就開始苦中作樂,從第一道冰棱穿透身體開始計算,基本數到八十九時,刑罰差不多就結束了。這八十九道酷刑施加期間最難熬,他得去想一些高興的事,比如和她在一起時的種種。她當然是個長滿獠牙但芯子柔軟的可愛女人,比起她過於剛強的性情,他更喜歡她靠在他懷裏時的溫順。

雪域的二十多天,現在回憶起來仍舊有滋有味。那時他每天都給她把脈,總要惹她一頓嘲笑。她像蛇一樣在床上遊曳,身子扭成一個妖嬈的弧度,人趴著,倒豎著兩條玉筍樣的小腿,撐著臉告訴他:“我不急著要孩子,我將來還要一統江湖,稱霸武林呢。”

他知道她是在顧全他男人的顏面,便心不在焉地唔了聲,“那萬一懷上了,你打算怎麽辦?”

她失笑,“你怎麽會問這麽傻的問題!”翻身枕在他腿上,盤弄著自己的手指,輕聲細語說,“當然要生啊,比起一統江湖,你和孩子重要得多。”

他當時聽見她這麽說,心裏充滿了感激。可是明知自己要走,留下孩子會拖累她,甚至讓她成為一個有軟肋的人,往後還怎麽刀槍不入?

趴在雪地裏,奄奄一息的他,身上經受無數摧殘都不怕。拼盡全力支起手肘,攤開手看掌中小小的一團光芒,那芒微弱如螢火,中央有個米粒大的人形。每次磨難過後,第一件事就是看一看他。他最後的一口真氣,永遠停留在這裏保護這一寸微芒,哪怕被抽筋斷骨,裏面的小東西都安然無恙。

冰刑結束了,他握起拳,艱難地翻個身。冰雪滲透進傷口,有種又痛又癢的感覺。身下的血,在蒼白的大地上開成了花,他也不在乎,雙眸望向天頂,依舊冷靜又清醒。

*

瑯嬛的縛地鏈還在不停松動,等不來天帝釋放仙君的消息,大司命遵照他的囑咐,把紫府弟子都轉移下山了。

萬年的紫府,忽然把人都遣散,這可不是什麽好事。方丈洲是地仙的聚集地,他們在這裏過著愜意松散的生活,萬一這裏有變,那他們這些人,上哪裏找第二個聖地去?

修行者們惶惶然,其中緣故不用說,心下都明白。遙遙望向蓬山方向,“瑯嬛要出大亂子了……”

“我早料到會有這一天,紫府君不知所蹤,瑯嬛還太平得了嗎?”

有的修行者已經打算收拾收拾,再入紅塵了,“方丈洲不復存在,就再也不需要遵守紫府君定下的規矩了吧!這九州眼見要生亂,過不了多久,生州和精舍聖地也會不保,大家還是早作打算,早謀出路吧。”

人心渙散不過如此,難道你以為會擾亂紅塵的只有妖鬼麽?這些身懷絕技不肯登天的修行者,在失去制約後,一樣會成為隱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