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2/3頁)

話說得是沒錯,但大司命讓君野送來的那封信字字滾燙,像巖漿一樣灼傷她。她無法對仙君的處境視而不見,那是她掏出心肝去愛的人啊!

她簡直有點自暴自棄,苦笑道:“我是賤命一條,天帝覺得我不該活,把命拿去就好了。紫府君是無辜的,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整件事裏他是受害者,現在這受害者竟然還要繼續受苦。”

“他替你,他心裏覺得歡喜,因為他愛你。”樅言仰起頭長長嘆了口氣,“如果換成我,我也願意,這就是愚蠢的愛情。”

*

愛情確實蠢,古往今來毀了多少人!

大司命站在鳳凰台上,看著君野盤旋降落。鳳凰的翅膀上有傷,落了幾根羽毛,還有隱約的血汙侵染了細小的絨毛。他趨身查看,“途中遇襲了?”

君野點點頭,扭過身,用喙整理羽翅。

世上有什麽鳥敢去襲擊鳳凰?這世道,真是越來越讓人難以理解。他伸出手,為君野治愈了傷口,問信有沒有安全交到嶽崖兒手裏,君野很肯定地表示有。君上養這對鳳凰,養了快一千年了,鳥類開竅得晚,雖還沒有化成人形,但人和鳥之間的溝通,已經到了不需要語言的程度。

信送到就好,大司命松了口氣,料想嶽崖兒知道了確切的消息,接下來就該設法營救君上了。他信裏沒好寫明希望她怎樣做,因為教唆人劫獄也觸犯天條。可說句實話,他恨不得把去八寒極地的路線都一並畫給她。只是人去那種嚴寒的地方很危險,通常還沒等踏上邊緣,就已經被四溢的寒氣凍死了。

不能坐以待斃,得想點辦法。他沉吟了下,還有一樁事縈繞心頭,他想問,又有些羞於啟齒。轉身向鳳凰台邊緣走,走了幾步才如夢初醒似的哦了聲,“我托你看望那個女人的事…… 你沒有忘記吧!她現在怎麽樣?”

君野很盡職,他開始繪聲繪色描述關於那個“漂亮女人”的一切。

“她已經有愛人了。”君野伸翅晃脖,“有個很漂亮的男人圍著她打轉,連我靠近她,她的男人都酸氣沖天,看得出她很幸福。大司命你為什麽那麽關心她?是不是也喜歡她?”

大司命的臉色有點發青,失魂落魄說沒有,“是因為……我欠了她錢,回來之前忘了還……”解釋不下去了,匆匆騰雲而起,返回司命殿了。

原本想好了的,倘或她找到了合適的人,他應該覺得卸下了一樁心事,以後就不必再惦念自己說過的那些難聽話了,可現在看來似乎不是。他感受到一種前所未有的重壓,並不覺得蘇畫的心有所屬,能減輕他心裏的負罪感。他甚至開始疑心,是不是自己的無情讓她絕望,以至於隨意在波月樓裏找了殺手,就此潦草度日了。

僅僅只是負罪感,他對自己說。這種負罪感也不能天長日久存在下去,反正她已經有人了。

他枯坐在司命殿裏,隔著窗,能看見外面懸浮的群山,和徐徐落下的太陽。也不知坐了多久,他站起身上琉璃宮,打算去看看君上。

仔細擦拭天行鏡,鏡子裏的世界是極晝,永遠沒有黑夜。分不清日夜,掌握不了時間,人會活得很迷茫吧!他搬來一張凳子在鏡前坐定,受完了刑的仙君再一次坐了起來,這回不走了,盤腿而坐,雙手結印,開始禪定。

天欲旸不旸,雲層厚重,從雲層邊緣透出一點金色的芒,但這茫永遠照不到地上,不能提供任何溫暖。一般被斷了仙骨的墮仙到這裏,基本和尋常人無異,先是全身起皰,然後裂如青蓮花,直至血肉變成黑紅色,身體分裂再分裂。然而死不了,可怕的痛苦加劇幾十倍,讓每一塊皮肉都感受到罷了。起先他很害怕仙君也會變成那樣,但一個月過去了,他除了臉色蒼白了點,倒也沒有其他不妥。只是仔細看,還是能看出袍裾的輕顫,到底太冷了,他也會發抖啊。

大司命還像以前面對面同他說話一樣,垂著眼道:“君上,我的心好像出問題了,有時候睡著睡著,一陣絞痛,不知是不是上了年紀的緣故。蘇畫她有人了,距離上次我給她治蠱毒,過去也就兩個月而已,她……有人了。您之前一直誣陷我和她有染,我知道是為拉我下水,這次不用您拉,我自己也下去了。可是抽筋斷骨的後果,我承擔不起,不知有沒有無痛脫仙籍的辦法,我猜應該沒有吧,果真上船容易下船難。”

極地裏的人動了一下,睜開了眼睛。

大司命自顧自嘆息:“可惜現在一切都遲了,我再也不去想那些了。偌大的瑯嬛還需要人看守,既然您把這個燙手的山芋扔給我,我就得寸步不離守著它。”他垂頭喪氣說,“這是我最後一次再提起她,自今日起,這個人於我來說不存在了。我沒有君上這樣的勇氣,為了愛情不顧一切,所以我不配得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