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2/3頁)

誰知大司命的話兜頭給她澆了一盆冷水,他說:“我不會喜歡你的,你就死了這條心吧。這世上我誰都不愛,更不願墮入紅塵永受輪回之苦,你別再對我有非分之想了,以後也請門主自重。”

蘇畫愣住了,聽完他的話,從起先的火冒三丈,到後來的怒極反笑,自牙縫裏擠出三個字來:“你有病!”然後抖抖披帛,昂首走出了門。

原來世上真有這種自作多情又愛立牌坊的人,她在歸途上依舊氣悶不止。森森的月夜,時不時蹦出一聲哼笑,把魑魅魍魎嚇得面面相覷。

魑魅道:“門主,你怎麽了?鼻子不舒服?”

魍魎見她不回答,怕魑魅一人冷場,便自言自語著分析:“肯定是蠱毒的後遺症,門主騎馬腿疼。”

蘇畫看那兩個傻子唱雙簧,忍了半天還是忍不住,把心裏的郁悶一吐為快了,“我從沒見過比那個大司命更自以為是的人,他居然說我看上他了,真是笑話!果然年紀越大,越是厚顏無恥,他憑什麽覺得我喜歡他?”

這下魑魅和魍魎都不說話了,感情這種東西最難定性,如果當真不在乎,以蘇門主的閱歷,至多一笑而過,斷不會鄭重其事拿出來抱怨吧!

魍魎安慰她:“可能是老糊塗了,門主千萬別動怒。”

魑魅連聲附和,“人太自信了,就會產生天下女人都愛他的錯覺。大司命沒機會接觸別的女人,門主就委屈點,當敬老吧。”

他們雖極力開解,但對蘇畫的作用不大,她這樣灑脫的人,居然鉆進牛角尖裏出不來了。魑魅便換了話題,和魍魎議論:“你說剛才用來結果嶽南星的武器,是不是牟尼神璧?”

魍魎說不知道,“樓主連劍靈都煉得出來,說不定又是別的什麽法器。”

魑魅點了點頭,“不過樓主當真是嶽家遺孤啊,蘭戰早知道這個內情,所以才把她帶回波月閣收養。現在長淵發生了這麽大的變故,當初參與追殺的人都心知肚明,江湖上恐怕又要不太平了。”

魍魎的觀點很直接:“不太平就殺,嶽南星父子死在心慈手軟上,咱們樓主可不一樣。”

說起樓主,他們字裏行間還是帶著些許崇敬的。殺手無情麽,世上沒有人願意試圖了解一個殺手的想法,但他們自己知道,除了不折不扣完成任務,他們也有自己的人格和信仰。波月樓已經不是當年的波月閣了,樓裏多了鶯歌燕語,也慢慢變得有人情味。人畢竟不是機器,人是講感情的,緊要關頭樓主沒有棄他們於不顧,那麽他們也要以忠誠來捍衛這份情義。

蘇畫卻有意試探他們,“如果剛才那東西就是牟尼神璧……孤山寶藏據說十輩子都花不完呢。”

魑魅轉過頭冷冷看她,“蘇門主這是什麽意思?你缺吃還是少喝?難道打算拿著錢,創辦一個胭脂帝國麽?”

關於錢,有的人很看重,但也有人視之如糞土,主要取決於所處的環境。錢財對野心家來說不可或缺,但對於殺手卻不然。殺手是不需要遵守什麽道德底線的,缺錢了就跑一趟,來錢如探囊取物,所以為什麽還要糾結於數量的多少?十輩子花不完?天知道他們今生造了那麽多殺孽,還有沒有機會談來生。

“江湖上的人全像你們一樣,大概就沒有殺戮了。”蘇畫聽出他們的意興闌珊,暗暗松了口氣。

魍魎哈哈一笑,“我等以殺人為業,居然還有平反的一天!不過說句實在話,那些名門正派未必有我們仗義,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驕傲。咱們的影子是斜的,可人站得比誰都直。”

朗朗皎月下,兩個年輕男人扛著重劍談笑風生。蘇畫微錯後一些,竟看不出這些吃刀頭飯的漢子有冷血之處。他們的血是熱的,也有雲天高誼,心似碧海。

*

長淵這個門派,二十二年後還是凋零了。

不可能重振,也沒有必要留給任何人,最好的結局就是付之一炬,讓熊熊火光滌蕩所有罪惡。

崖兒看著火舌吞吐在天地間,那高門大戶曾經是父輩的心血,如今隨著他們的離世,都化作了飛灰。她心裏有些難受,恍惚看見父親含笑迎娶母親進門的場景,雖然他們都面目模糊,但那時候一定是極高興的。少年得志,又有如花美眷,人生還欠缺什麽呢。可惜善良的人,永遠無法看透人性的黑暗,最後人不在了,家也被霸占了,落得兩手空空,還不如從來沒有擁有過。

長淵府大火漫天,火起時是三更時分,滿城都在睡夢裏。等到有人發現,火勢早就無法控制了,整個府邸被吞沒,熱浪滾滾蔓延了半座城池。走上街頭的人們,無非感嘆嶽家開山掌門的苦心經營化為烏有,對於現任的掌門,卻很少有人願意提及他,仿佛這個門派的榮與辱,從來和這個篡權者沒什麽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