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3頁)

所以他說錢財對他並不重要,這點崖兒相信。一個人不愛財,卻執著於找到神璧,那麽他除了錢財之外,總有什麽要緊的地方是和神璧息息相關的。

據說這位熱海公子有嬌妻,但沒有人見過她。公子愛之甚甚,不管十六洲的生意做得多大,每夜必要回到嬌妻身邊交頸而眠,從無一日例外。

崖兒夜探了一回望江樓,她行走於房梁屋頂如履平地,找到盧夫人繡房後,揭了房頂上的一片青瓦窺視房裏動靜。

月是朗月,天氣一天天熱起來,日子也一寸寸變得有意思,可是這樣的晴夜,這深閨卻沒有開窗。屋裏燃著三兩盞燈,簾幔重重一片朦朧。盧夫人喜歡熏香,不知爐子裏點的什麽香,只覺香氣馥郁直沖天靈。然而厚重的掩蓋下,偶爾卻有極細的臭味遊絲般飄過,如果不細嗅,輕易就會忽略。

一串輕俏的腳步聲,幾個袒肩露乳的婢女挑著行燈進來,後面是風流俊雅的盧公子。盧公子進門便尋找愛妻,一聲聲“小情”喚得熱切。

婢女都識趣地退出去了,歪在美人榻上的盧夫人才坐起來。可惜始終背對這裏,崖兒只能看見那婀娜的體態和鴉黑的雲鬢,單從背影望過去,應當是個絕色美人。

美人的嗓音也嬌滴滴,幾乎擰得出蜜來。她靠在丈夫懷裏,有些孩子氣地抱怨著:“額角又紅了一塊,大約是房裏的花粉鬧的。”

熱海公子仔細打量她的臉,滿眼盡是繾綣的愛意。笑著開解她:“極小的一塊,沒什麽要緊的,睡過一夜明天自然就好了。”輕輕把她的垂發饒到耳後,溫聲問,“今天的藥吃過沒有?我看外面的爐子上還蒸著呢,讓她們給你拿進來?”

美人來了小脾氣,沖他撒嬌:“我不吃,天天吃藥,見了就想吐。”

他說不成,抱在懷裏溫柔搖晃著:“就算為了我,勉為其難吧。等將來找到合適的,這份罪就受完了。”言罷回身向外吩咐,“把夫人的藥端進來。”

婢女應個是,不久拿描金漆盤端著一盞白玉盅進來。經過底下時崖兒細看了一眼,那盅裏盛著類似豆腐腦一樣的東西,頂上點綴三粒枸杞,乍看更像消遣的甜食,不像所謂的藥。

美人吃藥吃得艱難,一面吃一面發出似哭似笑的嗚咽,他沒辦法,只得親自喂。

雖然崖兒對這熱海公子滿懷戒心,但看他善待自己的妻子,覺得他至少還是有可取之處的。他很有耐心,一口口喂完了藥,又絞手巾給妻子掖嘴,然後就是些私房夜話,貼耳軟語。

很快屋裏響起了急促的喘息,高一聲低一聲地吟哦,情熱到了極致。那盧夫人看著嬌脆柔弱,到了床上似乎就不大一樣了,總之喂不飽,糾纏不休。只聽她吃吃地笑,“好用雖好用……終究有些膩了。唉……唉……我的盧郎,應當更魁偉才是……”

梁上的崖兒聽得尷尬,心道這女人胃口真不小,又嬌又淫,難怪這熱海公子看遍繁花,最後還是要回到她身邊。

床幃榫頭吱嘎作響,一只玉臂迷亂中揪住了帳幔,拽得用力,一把將影紗拽了下來。這回她看清了盧夫人的臉,和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樣,她稱不上美,甚至可說是面目猙獰。鴨蹼狀分布的肉紅色疤痕爬滿了她的整張臉,就像皮下縱橫交錯的血管都長在了表皮上,饒是崖兒這樣見多識廣的,也不由毛骨悚然。

這位盧夫人應當經受過什麽坎坷,看樣子是燒傷,傷得十分嚴重,連盧照夜這樣的財力都無法替她挽回容貌。於情理上來說,糟糠之妻不下堂,熱海公子的人品足以令人稱道。可不知為什麽,偏偏又給人一種奇怪的感覺,倒不是俊夫醜妻不相配,是因這盧照夜身上也有許多未解的謎團。

閨房裏鶯聲燕語不斷,崖兒把瓦片輕輕按了回去,騰起身形躍下樓頂,很快沒入森森的鳳尾竹林。

波月樓裏依舊熱鬧著,王舍洲幾年來都是白天黑夜顛倒著過,不到醜時,這些浪客絕不盡興。

窗戶開著,她拔身跳進去,回房換了身衣裳才出門,倚著欄杆垂眼看下面的熱鬧。

王舍洲的繁華,在十六洲內數上遊。各地的商隊都會聚集在城裏,有的安營紮寨自己搭個帳篷攬客,有的則是尋找現成的場地租用。波月樓有好場子,晚上歌舞不斷,傍晚還有說書先生開場。但總是歌舞,難免有落入俗套的嫌疑,因此場地也租給那些商隊,他們帶來罕見的外邦表演,熱辣花哨地,調劑著八方看客的口味。

今晚有狻猊舞,人驅趕著獅子,做出各種只有狗才會去做的動作,比如鉆環、叼繩、打滾。看客們興致高昂,表演者把腦袋伸進大張的獅口時,台下便爆發出一陣叫好,碎銀漫天飛舞起來。崖兒看著那獅子,百獸之王的臉上露出深深的無奈,原本有多強大,現在就有多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