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3頁)

不忍心相送,間關千裏陪她來去,難道是為了最後道別麽?早知如此,還不如不遇。

崖兒整夜輾轉,將近天亮才閉了會兒眼。再醒時天光已經大亮了,慌忙起身出門看,院裏兩個婢女正蹲在花壇前澆水培土,魍魎和阿傍抱著胸,靠在抱柱旁說笑。

她怔怔站了會兒,披上罩衣下樓。兩位護法見了她便迎上來,她朝外望了眼,“少遊,樅言走了麽?”

魍魎遲疑了下說是,“屬下等送他登舟的,他說要回故鄉……樓主,他為什麽忽然決定離開?是不是因為昨日魑魅的話……”

崖兒搖搖頭,既然走了,她也可以放下了。轉身重又上樓,邊走邊道:“他和我們不一樣,家鄉還有母親,等他回去奉養。”

逶迤的身影消失在門後,阿傍收回視線皺了皺眉,“難道是預見江湖又有腥風血雨麽?樓主不願說,我看事情倒分明得很。昨天花喬木提議去煙雨洲,他發了好大的脾氣,平時看這人不聲不響的,胸中自有乾坤。後來必定和樓主詳談過,話不投機不歡而散,所以一個人獨善其身去了。”

魍魎被他說得一愣一愣的,乍聽很有道理,轉念一想又不對,“樓主明明不同意去煙雨洲,何來的話不投機?”

阿傍卡住了,“呃……”

魍魎嘁了一聲,“你這種人啊,要是敢上台說書,肯定被人咂得滿頭臭雞蛋。不通懂麽?倒不如說他情場失意,黯然離去,我看還靠譜些。”

阿傍哈哈一笑,“你滿腦子情不情的,是被花喬木灌足了迷魂湯吧!他那樣子,至多十七八歲,毛都沒長全,樓主能看上他?”

魍魎聳聳肩,“所以失意,走了。”

這麽說來還真是令人惆悵。少年的愛慕多純凈,過來人深有體會。可惜天下女子都愛得,唯獨樓主這樣的女子難以駕馭。你看她艷若桃李,明明萬裏挑一,你卻只能管好你的眼睛和腦子,臣服於她,聽命於她。美麗的面孔和堅韌的心性原來可以共存,愈是美麗愈有毒。那些栽在她手上的各路豪傑,要是再活一回,恐怕也能明白這個道理了吧!

這廂兩人正為莫須有的失戀唏噓到傷筋動骨,大門外明王引著一位錦衣公子進來。魍魎和阿傍對視一眼,不動聲色攔住了來人的去路,“這位公子面生得很,不是王舍人吧?”

明王看看來人臉上的面具,啞然失笑。

“這位是熱海盧公子,來波月樓拜會樓主。”

盧照夜,熱海上來的公子?就是那個建起無數亭台,一擲千金夜宴十六洲的人物?

阿傍拿眼詢問明王,來歷是否可靠,明王點了點頭。錦衣公子的隨從也是錦衣隨從,一派輕裘黑甲的打扮,為首的遞上名刺,拱手道:“煩請代為通傳。”

魍魎接過來看了眼,名牌倒像那麽回事,但波月樓和熱海向來沒什麽往來,也不知這位登門究竟是什麽目的。於是拱手回了一禮,“樓主見不見客尚不得而知,還請稍待。”

戴著面具的人輕輕頷首,雖看不見面目,但那舉手投足間從容的氣派,也讓人覺得不俗。

魑魅撩起袍裾上樓,穿過一重又一重的雕花門,停在廊下壓聲回稟外面情形。裏間的人沉吟了片刻,“盧照夜?他來幹什麽……”轉而吩咐,“帶到品藻亭去吧,好生款待,我隨後就來。”

魍魎領命去了,崖兒換了身衣裳,拿煙紗障了面,才姍姍穿過天橋,往待客的地方去。

以前這位熱海公子是只聞其名,不見其人的。崖兒夜夜坐在高樓上蹭他家的歌舞看,雖沒打過交道,但在她這裏起碼混了個耳熟。江湖上行走的人,沒有一個是簡單角色,今天的突然造訪,恐怕來者不善。

她心裏懷著三分戒備,從臨水的長廊上緩緩走過。品藻亭的四面帷幔低垂,鮫紗輕如雲,隱約透出一個身影,穿輕羅袍子,戴珠璣冠。朱紅的組纓映襯出白皙的耳廓,不見江湖人的匪氣和愚頑,反倒有種末世王孫的金貴做派。

只可惜,白銀的面具把整張臉遮得紋絲不露。她提裙入亭的時候,他轉過頭來,面具平板得如同一張白紙上劃了兩刀,僅僅雕刻出眼睛的形狀,乍看之下枯寂驚人。

見主人現身,他站起來相迎。崖兒拱了拱手,“貴客到訪,怠慢了。盧公子不必客氣,請坐。”

這錦衣公子的聲線清雅,回了一禮道:“貿然拜會,還請樓主恕我造次。早就聽說樓主大名,上月便想登門叨擾,無奈樓主外出,未能成行。昨日得知樓主返城了,今日匆匆前來,來前也未派人投拜帖,樓主千萬海涵才好。”

崖兒說哪裏,面紗外一雙含笑的眼,情真意切地恭維著:“熱海來的盧公子,雲浮十六洲無人不知,我也是慕名已久。不過近來瑣事頗多,未來得及拜會公子。”暗中卻惙怙起來,她的行蹤想必他早就留意了,連她什麽時候回來都一清二楚,看來是有備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