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2/2頁)

紫府君略作思量:“這是鳳凰台,是本君豢養鳳凰的地方,你以這種方式迎接本君,本君想捂眼睛都來不及,怎麽能怪本君呢?”

崖兒自有她的說法,“可將我吊起來的,也正是你的鳳凰。你是得道上仙,我本不該說這樣的話,但若是你百般推脫,我就不得不懷疑,這雙比翼鳳是受人指使的了。”

對付男人的手法其實多種多樣,譬如大夫對症下藥,什麽樣的人,用什麽樣的手段。目前看來以色惑人這套,在他身上暫且不好用。一本正經的人,先得一本正經地胡攪蠻纏,才能收到想要的效果。

紫府君覺得很棘手,他重申了一遍:“是本君救了你。”

崖兒說是,“我也可以以身相許。”

也許有生之年第一次遇見這樣的女人吧,如此毫不做作,單刀直入,連見慣了大場面的人都有些措手不及…

他不過是來看一看發生了什麽事,結果竟沾上了麻煩。這是個沒有修行,但能駕馭劍靈的女人,說平常也平常,說復雜又有點復雜。如果她是同道,倒可以算一算究竟是什麽來歷,偏偏她是凡人,推步那套不能用在她身上,否則就壞了九州的規矩。

紫府君輕嘆:“你想要什麽說法?”

本以為她會問他能不能娶親,畢竟男人對女人負責,無非就是那些。但她沒有,月光下一道清麗的剪影,極具嫵媚的風味,柔聲道:“今天是我與仙君第一次見面,雖然發生了這樣的事,但彼此終歸還不熟悉,貿然說嫁娶,實在太兒戲了。我在未入紫府之前,聽說過一些關於仙君的傳聞,對仙君很是敬仰……仙君缺不缺雜役?貼身的婢女也可以。多一些相處的機會,也方便咱們多了解彼此,你看怎麽樣?”

她做雜役做得執著,這個不怎麽樣的提議,紫府君認為可以接受。

他慢慢盤弄手裏的玉菩提,“琉璃宮裏只有我一人,除了每天清理爐鼎、灑水除塵,沒別的事可做,你願意就來。”

那是再好不過的了,沒有外人打攪,她可以專心完成她的目標,總比一直隔著山嶽眺望瑯嬛的好。琉璃宮和瑯嬛同在九重門之上,只要進入那裏,就再沒有關隘可過,至多花點心思破解瑯嬛入口的布局,距離成功便是一步之遙。

她心裏稱意,嘴上也說得動聽:“仙君一個人多冷清,我去了正好可以作伴。”

紫府君還是無可無不可的樣子,反正沒有人能在九重門之上久留,至多十天半個月,她就會被無邊的寂寞逼走,所以他並不擔心她有毅力堅持到最後。

他們這頭摸黑說話,兩只鳳凰有點看不過去了,觀諱叼來枯枝,君野點火,夜色裏的鳳凰台因那簇篝火亮起來,月光下隱隱綽綽的面目,才重新變得清晰。

他到這時方看清她的長相,美與不美不過是種表象,但她的眼睛生得很特別。很少有人能長出這樣一雙眼睛,可能浸泡過兇險,老辣下卻依舊保有樸拙和天真。像一面棱鏡,從每個不同的角度看,都會得出截然相反的讀後感。所以當她專注地凝視你,如此精準的鎖定,會給人一種上天入地都無門的錯覺。

他斟酌衡量,崖兒也落落大方,自信經得起推敲。待他打量完了,才換了弱眼橫波,含笑問:“仙君是天上的仙,還是人間的仙?我小時候常聽師父說起那些半仙,仙君執掌紫府,應該是天上的吧?”

他轉身朝遠處望,淡聲道:“方丈洲雲集了很多不願升天的修行者,既然不願升天,那就不能稱之為仙。天帝在蓬山設瑯嬛,我不過是瑯嬛的看門人,沒什麽神通,活得久些而已。”

越是來歷不簡單的人,越喜歡輕描淡寫。雖然他把自己說得平常,但他多年前的功績她還是有耳聞的。

據說歷劫飛升之後,諸仙可以按照個人的喜好選擇身體年齡,崖兒委婉刺探:“仙君是在多大年紀受太玄生箓的?”

紫府君說:“就在這個年紀,二十七。你是不是還要問至今多少年?不用問,記不清了。”

活到蛻殼,人還不及一棵樹,樹有年輪,人卻什麽都沒有。所以這裏沒誰費心去記年齡,該生時生,該滅時滅,自有天道。

他嗓音清冷,篝火明滅間,半面臉頰在細碎的芒中陰晴不定,生出孤高的美感。崖兒倒不計較他究竟活了多久,反正現在這個年紀剛剛好,到了不得已時,發生點什麽她也不吃虧。

她低頭揉搓衣角,“說了半天,還沒自報家門,我叫葉鯉,從煙雨洲來。仙君有俗家名字沒有?叫什麽?”

他似乎想了半天才想起來,啟了啟唇道:“聶安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