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是非

夏侯虞見柳冰起哄,有些擔心。

雖說要揚蕭桓之名不能一味的說蕭桓好,要做得自然一些,行引起大家的爭論,再引出蕭桓當年的處境,但若是這些年輕人血氣方剛,從心底覺得盧淵北伐是在收復失地,是在匡衛社稷,維護盧淵說話,那可就糟糕了!

說到底,還是她不信任鄭芬的緣故。

若是其他人,就算有一、兩個有意見相左的,正好彰顯此次雅集的公平公正,問題是,這些人多半是她舅父邀請來的……

夏侯虞在心裏思忖著,就聽見有人說起伐蜀的事:“若不是印林,國力也不會如此的虛弱!”

她不由朝說話的人望過去。

那人三十來歲,相貌周正,神色嚴肅,看上去一副非常不好說話的模樣。

夏侯虞認得他。

此人叫嚴爽。前世是有名的言官,常常挑蕭桓的刺。

她舅父請的都是些什麽人啊?!

夏侯虞覺得……蕭桓這一世的運氣有點不好。

先是被她擺了一道,接著又遇到了她舅父這個不靠譜的。

眾人的目光果然都一下子落到了蕭桓身上。

蕭桓眾目睽睽之下倒落落大方,溫聲道:“蜀道難,難於上青天。糧草供給不及時,朝廷又不允許我們就地征糧,蜀人實行堅壁清野的作法,餓死的人比戰死的人還多!”

他雖然沒有否認伐蜀的失敗,但也沒有承認伐蜀失敗全是印林的責任。

眾人神色各異。

嚴爽果如前世一樣專給蕭桓挑刺,他尖銳地道:“不是因為印林好大喜功,棄城而逃,伐蜀之事才功敗垂成的嗎?”

眾人就聽見“哐當”一聲,洪憐面前的酒水不知為何斜倒,殷紅色的梅子酒灑了一地。

仆婦們忙跪著過去,手腳利索地將酒收拾幹凈,給洪憐重新換上新的酒杯,退了下去。

洪憐則白著臉說了聲“抱歉”。

這種意外誰都有可能發生,自然沒有人去追究。

盧淮眼珠子一轉,卻覺得這是個極好的機會。

他道:“這件事,恐怕還是蕭都督最有發言權。”

把這伐蜀的事扯到蕭桓的身上,卻不知正落入了蕭桓等人的圈套。

夏侯虞不由嘴角含笑。

這個盧淮,不像是來為難蕭桓的,倒像是來拆盧淵的台的。

她就見蕭桓面色一沉,徐徐道:“盧刺史這話說得不錯。朝廷已經有好幾年沒有正式對外用兵了,偶爾有北涼胡人擾民,也都是閉門不出,等他們搶掠完了就走了。當初和印大人一起伐蜀的,不是失望之下隱匿無蹤,就是年老病逝不在人世了。知道當年戰況的,也的確沒幾個人了。”

水榭間空氣一滯。

謝丹陽甚至和鄭芬交換了一個眼神。

“當初伐蜀,是因蜀國大將軍殺我梁州刺史,不伐蜀,不足以揚國威。”蕭桓的目光慢慢地從眾人身上掃過,仿若赤汞,沉甸甸的,“印大人年事已高,見梁州刺史被殺卻無人出頭,這才憤而伐蜀。可誰知道我們進入蜀地之後,朝中大臣卻紛紛反對伐蜀,先是六道聖旨催印大人返朝,之後是不再供給糧草擔夫,我們勉強打到錦城,印大人因水土不服病倒,昏迷不醒。將失主帥。我們只好返回。卻不知怎地,回到建康城,卻成了印大人好大喜功,不尊聖旨,棄城而逃,丟失錦城。”

“我一直不明白,蜀國人都欺到我們頭上來了,朝廷為何還麻木不仁,掩耳盜鈴般的不聞不問。我更不明白,印大人就算敗走錦城,卻也讓蜀國不敢犯梁,為何卻被降為庶民,流放東陽!”

滿室寂靜。

夏侯虞卻發現洪憐自打翻了酒杯之後,就一直沒有擡起頭來。而此時蕭桓的一番話,卻讓他紅著眼睛看了蕭桓一眼。

她心中一動。

盧淮已嘿嘿嘿地笑了起來,道:“那都是從前的事了。現在朝廷不是準備討伐北涼嗎?”

蕭桓冷笑,打斷了盧淮的話,道:“若是糧草不繼,北伐只怕會重蹈覆轍,這也是我和謝大人、鄭大人等為何支持讓盧泱擔任度支尚書之事。”

盧泱,是盧淵的從弟。

盧淮有些窘然地笑了笑。

氣氛驟然間緩和下來。

柳冰問起蕭桓那些傳聞來:“聽說都督攻打錦城的時候,蜀國人縮在錦城裏不出來,是都督斷了錦城的水源,迫使蜀國不得不出城與我們一戰?”

“主意雖是我想出來的,可我們沒有足夠的糧草,很多將領都覺得耗時太長,反對此計。”蕭桓又恢復了之前的謙和,微笑地道,“後來還是得了印大人的首肯,這才能順利地逼著蜀國與我們一戰。”

聽到這樣的實戰,是男子都不免熱血沸騰。

韋潭更是急急地追問:“聽說當初帶了三十名騎兵去燒了蜀國糧草的也是都督?”

“不過僥幸得手。”蕭桓平靜地道,“當時我們若不燒了蜀國的糧草,蜀國就不會派兵增援,我們也不能夠半道截了他們的糧草,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