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立帝

盧淵冷笑,道:“既然天子無家事,皇家立嗣就更輪不到長公主做主了!這是朝中輔臣之事!”

夏侯虞毫不示弱,反駁道:“難怪天子臨終前允許我去太廟哭不肖,想必是早已料到天子駕崩之後有人意圖不軌,會棄了嫡支立旁支。大將軍不立東海王,不立瑯玡王是何道理?長在宮外,那就是不知禮數!身體強壯,也有可能是不喜讀書。大將軍難道想立個不知道禮數,沒有學識的天子不成?或者是大將軍和西海王來往甚密,對西海王所知甚詳,覺得西海王比東海王、瑯玡王都更適合立為天子?”她說著,聲音一句比一句高,語氣一句比一句尖銳,說到最後,就差沒有指著盧淵的鼻子說他有異心,意圖左右立帝,想大權獨攬了。

雖然盧淵就是這個意思,可這個時候朝中還有謝丹陽、鄭芬等人,他想指鹿為馬,還需要些時日,他自然不能承認夏侯虞的這種指責。可他也不能繼續和夏侯虞爭執下去——畢竟他們男女有別,他就是贏了也不是什麽光彩的事,何況夏侯虞口才了得那是出了名的,不然武宗皇帝也不會因為她寥寥幾句話就下旨讓寵妃殉葬了。

他只好道:“長公主應該為天子祈福才是,天子還沒有下葬呢!”提醒夏侯虞她曾經答應過他不參與到立帝之事來。

反正已經撕破了臉,夏侯虞也不藏著掖著了,直接道:“哪個婦人願意拋頭露面?不過是被逼得沒有了活路而已。大將軍已經要斷我這支血脈了,我還能安穩地坐在後殿給我阿弟抄經書不成?”

偏殿鴉雀無聲。

盧淵臉色青白。

夏侯虞才不管他呢!

十年的獨居生涯,增長她的見識,也磨練了她的膽量,而重生回來也未能力挽狂瀾救回她阿弟的性命,更讓她有種破罐子破摔的無畏。

她大聲道:“在場諸位有誰見過西海王?又有誰知道西海王師從哪一位大儒?平日裏讀什麽書?有什麽偏好?”

西海王的封地在晉安郡的豐州,有千裏之遙,被封為西海王的皇子多是不得寵或是不得喜的,誰沒事會和西海王交好?

夏侯虞掃視眾臣。

眾人屏氣凝神,沒有一個人敢吭聲。

盧淵微微色變。

他知道夏侯虞這些年借助武宗皇帝和夏侯有道之威令很多人都懼怕,卻沒有想到這種懼怕如此深入骨髓,在夏侯有道死後還能震懾到眾人。

這個女子留不得!

盧淵眯了眯眼睛,眼中閃過刀鋒般的寒光,徐徐道:“長公主此言差矣!我相信在場諸位都沒有和西海王有私交,正因為如此,我才覺得應該立西海王。武宗皇帝兩女十二子,活下來的卻只有長公主、東海王、瑯玡王,其中東海王和瑯玡王都沒到舞勺之年。西海王兄弟六個卻全都活了下來。天子乃國家之本,頻繁更叠,會引起宇內不寧。我欲立西海王。我覺得這與私欲無事,正是為國家社稷著想。長公主應摒棄個人得失才是。否則先帝允你太廟哭不肖又有何用?”

夏侯虞譏笑,道:“一個連宗教道理都不講了的人,有什麽資格和我說國家社稷?你亂我宗族血脈,我怎麽就不能去太廟哭訴?我反對立西海王為帝!要選,只能從東海王和瑯玡王裏選一個!”

“我不同意!”盧淵慢悠悠地道。

相比夏侯虞的尖銳強勢,他的淡定和從容更能威懾人。

眾人再聯想到他的身份地位,雖然都低眉順眼地站在那裏,卻悄悄地你瞥我一眼,我睃你一眼的,互相遞著眉眼。

夏侯虞好像被氣得不得了,人直哆嗦,叫囂著:“天子只能從東海王和瑯玡王裏選一個!”

盧淵鄙視地看夏侯虞一眼,正欲諷刺她兩句,突然有人闖了進來,厲聲道:“我覺得長公主說得有道理!”

“蕭桓!”

“蕭都督!”

來人的話像砸進湖裏的石頭,“撲通”一聲驚飛了一岸的雁雀,打破了偏殿的靜默。

盧淵心裏莫名的一跳。

他轉頭皺眉望著來人。

或許是路上太匆忙,沒有時間好好的梳洗,蕭桓穿著件尋常白色細布寬袖袍,頭紮素色白巾,身長玉立,眉峰英挺,瞳孔似漆,靜靜地站在那裏,如皎皎明月,皓然當空,讓整個偏殿都明亮起來。

夏侯虞忍不住眉梢微動。

原來年輕時的蕭桓,如此的風姿俊朗。

可再怎麽俊朗,也掩飾不住他狼子般的野心。

夏侯虞強忍著,才沒有露出她的鄙夷。

但在她的腦海裏,卻又不由自主地浮現出黑暗中那個庇護的溫暖懷抱和結實的臂膀。

她的目光落在他五官分明的臉上又很快移開,垂下了眼簾,像所有那些尊重丈夫的妻子一樣,上前給蕭桓行禮:“都督!”

蕭桓還禮,用只有周圍的人才能聽得見的聲音溫聲地道:“臣來遲,讓長公主受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