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證實

夏侯有道最害怕的事,就是看著姐姐夏侯虞傷心落淚了。

他未足月就出生了,弱得像只小貓。若不是有母親的精心照顧,他早就夭折了。

只是文宣皇後在他三歲的時候懷上了弘農,生弘農的時候又遇到了血崩,文宣皇後雖然救了過來,可弘農卻夭折了。文宣皇後倍受打擊,從此纏綿病榻,直到病逝。

夏侯有道自三歲起就跟著夏侯虞。

夏侯虞幫著他討好父親,幫著他管理侍人,幫著他壓制群臣。如果沒有這個姐姐,他就算是太子也沒辦法登基。甚至還有可能因為被立為太子而引來殺身之禍。

在他心目中,夏侯虞是這世上待他最好的人,就是文宣皇後,也要退一射之地。

他又怎麽能看著姐姐傷心呢?

“到底出了什麽事?”他急得不行,“是姐夫對你不好嗎?還是你擔心盧淵?不要緊的,我只要不答應,盧淵也不能把我怎樣的。弘農是我阿妹,我是不會讓她受這樣的侮辱。姐姐你且等我幾年,我,我不會讓永遠這樣,讓你被人欺負的。”

夏侯有道這樣說的時候,臉都氣紅了。

他知道,正是他的懦弱無能,才導致姐姐嫁給那個冷冰冰的蕭桓,天之驕女的姐姐才不得不在盧淵面前低頭……

夏侯有道非常的羞慚。

他怯怯地拉了拉夏侯虞的衣角,低了頭道:“阿姐,你別哭了!”

夏侯虞看著更覺傷心。

她拉過弟弟的手,示意他跪坐在了自己的身邊,輕輕地拍了拍弟弟的手,道:“阿姐這是喜極而泣。”

夏侯有道很是懷疑。

夏侯虞只好道:“我今天不是召了範夫人、柳王妃和舅母說你的親事嗎……”她把之前在鳳陽殿發生的事一一告訴了夏侯有道。

夏侯有道聽著高興地跳了起來,激動地在偏殿裏來來回回兩趟,這才重新跪坐在了夏侯虞的身邊,道:“阿姐,這樣一來大將軍就沒有辦法勉強我們了吧?還是阿姐聰明,知道怎麽對付大將軍。難怪大將軍不喜歡阿姐,總說阿姐沒有一個女子的樣子。可誰又規定了女子應該是怎樣的……”

他絮絮叨叨地抱怨著,夏侯虞心裏很不好受。

夏侯有道是嫡長子,武宗皇帝對他期望很高。偏偏他身體不好,讀書習武都很平常,文宣皇後病後,和武宗皇帝漸漸的也沒有從前親密了。皇二子的母親趁機讒言,讓武宗皇帝慢慢對這個嫡長子越來越不滿意,見面不是喝斥就是訓責,加之沒有了文宣皇後從中周旋,以至於每次夏侯有道看見武宗皇帝就像老鼠看見貓似的,要不躲著走,要不害怕的瑟瑟發抖,武宗皇帝每每看見他,想到自己文治武功,卻生出了這樣的一個兒子就心煩意亂,恨不得從來沒有生過這個兒子,對夏侯有道極為的嚴厲。

一來二去的,父子關系非常的緊張,夏侯有道也變得越來越膽小怕事。

要不是有夏侯虞不時在武宗皇帝面前為弟弟美言幾句,武宗皇帝早就把這個兒子丟到旮旯角落裏,任他自生自滅了。

這樣的夏侯有道,雖然是天子,又怎麽能不優柔寡斷,膽小怕事呢?

要說有錯,那也是父皇的錯,怎麽全都算到她阿弟的身上來呢?

她相信,若是武宗皇帝能好生生地教導天子,天子也不會變成這樣。

夏侯虞收起這些小心思,打趣弟弟道:“看來和崔家的婚事若是成了,阿弟會很高興?”

夏侯有道面色緋紅,高聲辯駁道:“我有什麽高興的?舅母才高興呢!”

話雖另有所指,語氣中卻帶著幾分甜蜜和歡喜。

夏侯虞訝然。

她以為,她們和崔家的婚事只是權宜之計,沒想到阿弟居然對這門親事抱有這樣大的期待。

夏侯虞想到前世弟弟的早逝,崔家七娘子的遭遇,她非常的傷心,忍不住又摸了摸弟弟的頭,喃喃地道:“你們都還活著,真好!”

“什麽‘真好’?”姐姐的聲音太輕,他沒有聽清楚,卻從姐姐的話語間聽出了傷感和悲悸。

夏侯虞忙笑道:“我說,阿弟馬上要娶新婦了,真好!”

夏侯有道赧然,臉更紅了。

夏侯虞笑了笑,陪著弟弟說了幾句話,叮囑了半天讓他“不要看書,仔細傷了眼睛”、“要早睡是起”之類的話,這才出了聽政殿。

不過,她一出聽政殿就兩腿發軟地扶住了路邊的銅鶴。

“長公主!您這是怎麽了?”隨行服侍的宮女發現她面色蒼白,冷汗直冒,不由低聲呼道,“您感覺怎麽樣?要不要我去請醫工來看看?”

夏侯虞搖了搖頭,咧著嘴笑著,眼淚落滿了整個面龐。

她真的回到了從前!

夏侯虞記得清清楚楚,上一次她和範氏等人不歡而散,她怕自己的情緒影響阿弟的心情,送走範氏之後就直接歇下了,直到上巳節,盧淮躥了出來,她才知道發生了什麽。那時候說什麽都太晚了。回宮的路上,夏侯虞還說了弟弟一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