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這把即將燒穿新星歷紀元的戰火, 好不容易才燃起來, 怎能任由懦弱的犬儒主義們平息?

所有人的血肉都會成為燃料,就像這些不知道自己已經瘋狂的民眾們曾為無數樁悲劇添磚加瓦一樣。

所以林靜恒最好是死了。

這樣他一生光風霽月, 就能永遠定格在精神的碑林裏了。

星際航道不像地面上的公路, 戳一根路標, 永遠老實在那固定著,它經過的所有躍遷點、行星與人造基地、甚至星系本身, 都是在不斷公轉和自轉的, 因此,星際坐標體系異常復雜, 用的都是動態坐標, 寫出來會很長, 一般人類是記不住的。

一條星際航道要“修繕完畢”,需要完成大量的工作——得考慮所有天體和人造天體的軌跡、一切可能發生的意外,繪制星際航道圖,星際航道圖公開發布之後, 所有聯網範圍內的機甲和星艦才會自動更新, 以便在航行中指路。

而可用於民用的星際航道還要嚴苛一些, 即它必須有緊急救援系統,還必須有符合規定的補給站,補給站需要跟隨航道變動而變動,同時為了保證物資供應,這一系列的補給站還得緊密聯系幾顆供給補給的樞紐行星。

小行星“白鷺”的軌道在幾條星際航道的重要交匯點處,後來被凱萊親王泄憤炸了, 新政府只好在原有星際航道的基礎上略作修改,將距離白鷺最近的“紅霞星”選為新的航道樞紐行星。

霍普就降落在了距離紅霞星很近的一個“私人補給站”裏。

所謂“私人補給站”,其實就是小黑店,屬於星際違章建築。

趁政府修繕航道,腦子活泛的前任走私犯們就把地下航道補給站拿了出來,蹭新航道混口飯吃。新政府現在精力有限,還沒有明令禁止,他們算是灰色產業。

一般私人補給站也不會太明目張膽,提供的服務質量次價格低而已,跑短途的小商販精打細算,如果剛好能碰到這種“小黑店”,也能省點路費。

這小黑店的補給站裏頗有些人氣,但是顧客都比較沒素質,所以秩序不佳,一進去就覺得亂糟糟的,機甲站的餐廳也是寒酸,裏面只有一家很破的蒼蠅小館和便宜的營養膏販賣機。桌椅自然是不夠,吃慣了苦的星際行商們都坐在地上,天南海北地胡說八道,偶爾有人跟別人一言不合,雙方就三姑六婆地對罵一場,但是沒人動手——跑星際運輸,會在小黑店補給的,都像獨行的野獸,在危機四伏的叢林裏自己找食吃,很知道怎麽獨善其身。

霍普他們用一根營養針跟人換了一張緊巴巴地桌子,點了些便飯。

機甲站裏禁明火,所謂“便飯”,其實就是從紅霞星上運來的冷藏航天盒飯,隨便加熱一下就端上來了,不太新鮮,有股怪味,口感堪比遠古時代的飛機餐。

旁邊一個新加入反烏會的八星系技術員問他:“先知,離開八星系以後,您是怎麽打算的?”

“我們的贊助人會提供一些武力支援,”霍普說,“但那是給我們保命用的,我的意見是,盡最大努力規避戰爭,星際戰爭可不是兩個小孩子吵架,吵一半拉個手又和好了,一旦按下那個導彈開關,就等於把敵友一鍋燴了,逼迫每個人都非黑即白地選擇一邊,然後血流成河到底,那就真沒法挽回了。”

在一個所有人都殺紅了眼,背著兩噸血海深仇的環境裏,霍普身上有種平和超脫的氣質,技術員下意識地點點頭:“我們跟您跟到底。”

霍普有點慈祥地看了他一眼,又說:“光榮團背叛是意料之中的,大家在域外時相互依存,共患難那是沒辦法,不見得回來還能同舟共濟。”

一個反烏會的說:“我敢說光榮團在起兵之前就打算對我們過河拆橋,他們早就跟小蜂鳥要塞的葉裏夫勾結好了,表面上說和我們共享資源與航道,一拿下白銀要塞,立刻跟我們翻臉,直接占據沃托,又讓葉裏夫動用聯盟力量,把組織逼出第一星系。”

霍普心平氣和地一點頭:“確實,但是從根本上說,我們和光榮團的最終目標沒有本質沖突,他們想要政權,我們想要的,首先是完成白塔兩任先驅的遺志——破除伊甸園,解放人們的靈魂,其次是確立組織的合法地位。我認為雙方是有談判空間的,光榮團為什麽拋棄我們?和組織中這些年招的那些良莠不齊、趁機搞破壞的瘋子不無關系,連盟友都嫌棄的渣滓,我們有必要一定要保下他們嗎?”

技術員說:“先知,光榮團那些人能接受組織的理念嗎?”

“組織的理念有時也需要變通,陸老師跟我聊過,我覺得他的看法有道理,很受啟發。一個理念,不管多正確,不能糾錯和進化,那也是死水,只能成為真空裏的神龕,或是腐爛發臭。社會已經發展到了星際時代,讓人們穿上草裙,回歸原始采集人的大草原,那是很可笑的,一些增加人類福祉的科技成果值得珍視,比如營養膏和營養針——確實,不好吃,但它們真的救了很多人的命,這種東西也要強行取締,那不是在作惡嗎?”霍普說,“我們反對的是科技與危險武器濫用,我們未來的事業,應該是推進完備的星際環保法和‘特殊領域科技成果限制法’,不是弄一堆超級兵以暴制暴,把不同意穿草裙的人都炸回地球母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