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三章 錐心要挾
姜檀默默佇立。
他心中狂亂之極,又亂又疼,已經無法自已,可是,整個人卻出奇安靜,仿佛什麽也沒聽見,沒有絲毫反應。
烏獲注視著他。
四下寂寂。
火把還在燃燒,每爆出一個火星,聲音都那麽清晰。
火光在動,人影在動,人卻不動。姜檀就這樣站著,猶如一尊雕像,那麽冷,那麽靜,那麽孤寂。
烏獲不由皺眉:“孩子,難道你不懂你母親的苦心?”
姜檀不回答。
烏獲皺眉更深,目光也變得嚴厲:“我們鬼方氏兒女,生性兇悍決絕,斷無優柔之輩。絕不會為一己私心,枉顧一族大計。普通族人不會,迦陵迦嵐不會。你是我的兒子,是阿幻的兒子,你更不該如此。”
姜檀仍不回答,仍是那麽沉默。
烏獲忽然走近,看著他的雙眼:“男兒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我們一族的復興,是每個族人的責任。是我的責任,也是你的責任。早在二十年前,我與你母親便為了此事,做出莫大的犧牲,所以,不管你心中如何,都要繼續走下去,為了你生來的責任,為了你的母親,也為了我們一族。”
姜檀不做聲。
他忽然轉身,一言不發走開。
火光搖曳。
他一停不停,眨眼已到洞口,眼看就要離開。
這一次,烏獲竟沒阻攔。
姜檀已踏出洞口,一只腳已踩在洞外,忽然,身後響起了一句話,一句不緊不慢的話:“我想,你那個皇兄還不知道,自己病從何來吧?”
姜檀猛一滯。
邁出的腳停下,又慢慢收回來。
他轉過身,看著烏獲。
烏獲也看著他,目光又冷又厲:“我籌謀多年的事,不容任何人破壞,哪怕是我兒子。我已顧及你的感受,所以,才沒對姜枚下手,讓他能夠安度余生,也讓你能送他最後一程。這是我寬容的極限,你若再不知足,休怪我難做慈父了。我不會去殺他,他已是風中殘燭,已不值得動手,但我會讓他知道,他的沉疴何來。一旦姜枚得知真相,不知他會做何感想。震驚?憤怒?難過?絕望?想他一個瀕死之人,身上受的苦已夠多,心上竟還要再受痛苦。就不知他這種身子,是否還能熬得住。”
姜檀渾身一顫。
他緊緊盯住烏獲,眼底似有兩簇火。
烏獲卻眼底冰冷,聲音更冷:“姜枚會有多痛苦,端看你有多任性。如果你不遵父命,一意孤行,姜枚便會代你受過。但只要你聽命行事,不任意妄為,姜枚自可安度殘生。這兩條路,由你選擇。”
姜檀眼角抽動。
讓他選擇?
他有的選麽?!
他寧願自己受所有罪,也不願見皇兄再難過。
皇兄的點滴生機,都是被母親抽走,如果有可能,他願意用自己的命換!
可惜不能。
他還能做什麽?還能為皇兄做什麽?
什麽都晚了。
母親做下的事,他已無法挽回,連彌補也不能。忽然之間,他真的有點恨母親,也更加痛恨自己。
姜檀眼底的火黯淡下來。
烏獲眼底的冷,也隨之淡下來。因為他明白,姜檀接受了。
“你立刻回去,關注情況變化。”烏獲下了指令,“你說的那個南姑,是此事關節所在。你必須設法絆住她,讓她滯留於此。只要她不走,南疆必生亂。我們一族的精英,已在外面伺機。南疆一旦內亂,鷸蚌相爭,就是我們的機會。我們鬼方一族的復興,將從此戰開始。你千萬謹慎,許成不許敗!”
姜檀抿緊嘴。
他默默轉身,頭也不回離開。
這次是真的離開了。
外面風很涼。
殘月淡淡的,夜沉沉如墨。山風吹在臉上,有種寒秋的肅殺。
姜檀卻渾若不覺。
他走得很快,幾乎像在逃,那個山洞已在身後很遠,可他卻走得更快,好像那山洞也有腳,會在身後追他一樣。
“你站住!”身後真的傳來聲音。
他不理會,繼續走。
眼前晃了下,多了兩個人,一左一右攔住他,兩張一模一樣的臉上,有著一樣復雜的神情。
是迦嵐迦陵。
“姜檀!你走那麽急做什麽?!我們剛才叫你,你為什麽不停下?!”迦陵恨恨問。
她緊緊盯著他。
那一雙目光很復雜,也很激動,似乎是在憤恨,又似乎在難過,而且還有濃濃的失落,復雜得辨不清到底是什麽。
迦嵐也盯著他。
姜檀視若無睹。
他既沒看她們,也沒有回答,腳下只頓了一頓,就繞過面前二人,繼續默默前行。
“姜檀!”
兩個人又追上來,迦嵐忽然大聲說:“你為什麽不理我們?!你以前雖然脾氣壞,但也不會不理人!為什麽現在不理?莫非因為知道了身世,所以擺出哥哥的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