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章 失算入彀

日中而移。

陽光已不那麽烈,風也似乎更清涼。

午後,府院內很靜。

宇文初正獨坐房內,面對窗外出神。

他在等平武的消息。

從早上平武離開到現在,已經過去三個時辰,以暗部的行事效率,應該已安頓好一切。

可是,為什麽還沒來回報?

雖然在他看來,此事絕無問題,但他仍想確認一下。而平武遲遲不至,讓他想確認的心情越發強烈。

難道出了意外?

不應該!

整個計算從頭到尾,沒有一處疏漏,他又想過兩遍,也沒發現不妥。

難道平武為別的事情耽擱?

那也該派旁人過來!暗部中人做事,不會那麽粗心。

宇文初沉吟了。

窗外蟬鳴聲聲,午後的風吹入窗欞,吹動簾籠,兩側的流蘇頓時紛亂。

他忽然站起,走出房間。

外面除了蟬鳴,沒有別的動靜。

這個跨院本就幽靜,如今他住這裏,更沒人敢打擾。他緩步出了跨院,轉兩個彎,走上一條回廊。

他沿回廊徐行,像在欣賞廊下的花。

回廊盡頭慢慢近了。

他狀似不經意地顧盼,余光掃過盡頭那間廂房。

廂房門大開!

他不由眉梢一動。怎麽會開著門?

如果平武已經得手,絕不會這樣離去。如果平武還沒得手,楚喬就仍在房內,也不會這樣敞門。

這是怎麽回事?

難道是侍婢粗心?應該也不會!

為了配合平武行動,他已告知太守,暫不許侍婢出入,以免打擾公主靜養。所以,在此前三個時辰內,這裏不該有人來。

門又怎會敞開?

他立生警惕,四下環顧。

四周靜悄悄,沒有什麽發現。他不覺停在廊下,透過敞開的門,望向廂房內。

房內也很靜,雲母屏風橫遮,似乎沒有人在。是真的沒人在,還是人在屏風後?

宇文初略一停頓,緩緩走向那扇門。

他並不擔心有埋伏。

楚喬獨自在此,身邊又沒幫手,哪兒會有埋伏?即使有埋伏,也只能是楚喬本人。

那他更不擔心。

因為,楚喬的武功不如他,對此他還有自信。

房門已在面前,他一步踏入,徑直走向屏風。才剛轉過屏風,他就看見一個人。

果然有人!

果然是……楚喬!

楚喬正坐在妝台前,慢悠悠地梳頭。

她背對著屏風,一襲華麗長裙曳地,長發散在背後,居然還是濕的,還在往下滴水。

這景象有點眼熟。

她當初剛入衛國,就曾為了誘他,在天香別館設這一幕。

宇文初心中咯噔一下。

這可不是好預兆!

顯而易見,門是楚喬故意敞開。她為什麽那樣做?是故布疑陣,還是誘敵深入?不管是什麽,她似乎很自信。

而且她安然在此,說明平武失手。那麽平武呢?平武又怎樣了?

宇文初很驚疑。

他已經明白,楚喬必有所布置,但他不明白,她又能如何布置。

她一個人留在逄城,若無任何依憑,怎麽能避過暗部?絕對不可能做到。

除非另有伏兵!

宇文初不禁微眯眼。

眼下形勢詭異,只有這一個解釋,才能讓一切說通。而這一切說通後,形勢無疑急轉直下。

他已落入彀中!不止是他,還有楚卿!

想不到這一次,他們兩個都失算了。對方一定還有底牌,是他們沒算到的。

會是什麽?!

宇文初停在屏風旁,看著妝台前的人。

他雖然自知入彀,但卻沒有慌張,更沒奪門而逃。因為他知道,楚喬敢這麽悠閑,必定勝券在握。

他既已逃不掉,那又何必逃?

楚喬也在看著他。

可她並未回頭,僅盯著鏡中倒影。

“佚王殿下,你擅闖我的廂房,就不怕我生氣?”她慢條斯理問。

宇文初一笑:“難道不是公主請我進來?”

楚喬也笑了:“為什麽每一個擅闖的人,都這麽自以為是?”

她一邊笑著,慢慢轉過身:“上一個擅闖的人,屍體早已涼透。我真有點後悔,自己下手太重,讓人死得這麽快,實在太沒趣了。所以,我剛才梳頭就在想,對下一個擅闖的人,一定要好好珍惜,讓他慢慢地死,越慢越好。我還正在想,殿下就來了。佚王殿下,你可真是個知趣的人呢。”

她臉上在笑。

可那個笑容陰寒,讓人毛骨悚然。

宇文初渾若不覺。

“這是我為數不多的好處。”他竟還笑得出,悠悠說道,“像我這麽知趣的人,已經不多見了。公主殿下,未知我這個知趣人,能否有點榮幸,見見公主的朋友?”

楚喬一挑眉:“我的朋友?”

“正是公主的朋友。”他點點頭,微笑說,“朋友有時很重要。以公主的心計本事,若沒朋友在側,早已涼透的就是公主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