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郢衛會盟

此刻的郢都,郢人也已準備好。

大殿。

王丞相正在回稟。

偽裝洛王的人,是最出色的暗衛。埋伏突襲的人,是最精銳的兵士。負責指揮的人,是最優秀的將軍。

一切已安排就緒,只待會盟一開始,攻擊就可發動。

郢主點點頭,又交代一次:“務必先保住阿杞!”

“是,陛下放心。”

“唉……”郢主嘆了口氣。

放心?他怎能放心!阿杞還在衛人手上,不知情況怎樣,這讓他如何放心?!

他已經老了,不會再添子嗣。而現有的三子,一個如風中殘燭,一個系蠻夷所出,真正可算子嗣的,只有一個阿杞!

唯一的阿杞,絕有不得損傷。

“陛下,三日後起駕會盟。在這之前,陛下千萬保重聖體。”王丞相叩拜。

郢主揮揮手:“你去吧。”

王丞相退下了。

大殿空蕩,郢主一人獨坐在上,老眼茫然向外望,久久不動。

殿外,北風卷地,一片空寂灰白,像喪失了所有生機。

“郢國的運勢,在此一舉了。”他喃喃。

北風冰冷無情,掃過了大殿,掃到了東宮。

東華殿內,北風無孔可入,依舊溫暖如春。火盆中,瑞炭正旺。

姜枚靠坐於榻上。

對郢國如今的運勢,他仍一無所知。他此刻關心的,只是眼前這個幼弟。

“阿檀,你許久沒來,在忙什麽?”他問。

姜檀正在添炭,聽見問,擡頭笑了:“皇兄,我去深山了。”

深山?

姜枚不由一愣:“天寒地凍的,你去深山幹什麽?”

如果在別個時節,登山是個遊處,但此時寒冬,登高去喝風麽?而幼弟的回答,令他十分意外。

“我去采藥。”姜檀說。

“你病了?”

“沒有。”

姜檀站起身,來到榻邊坐下,神秘地笑:“本想給皇兄一個驚喜,既然皇兄問了,我也瞞不住。”

說完,他探手袖內,取出一個布囊:“這是給皇兄的。”

布囊打開了,露出一株野山參。

姜枚看著山參,半天,才喃喃說:“阿檀,你……你遠去深山,就為給我采參?”

“嗯。”

“你這傻孩子!”

姜枚擡起眼,眼中有些濕潤:“這裏可是皇宮,太醫署之中,什麽藥材沒有?你一個皇子,何必親去采藥!”

“那不一樣。”

姜檀搖搖頭,小心捧起參:“這種很珍貴的,可遇不可求,太醫署中沒有。何況,我為皇兄取藥,正是天經地義。”

“真是傻孩子。”

姜枚笑了,目光中點點晶瑩:“阿檀,只要你平安開心,我便沒有記掛,至於我的病,早已病入膏肓,無藥可醫了。現在的我,正如一盞殘燈,遲早油盡燈枯。命定已然,又何必強求?所以阿檀,你再莫如此了。”

“命定已然?是皇兄的命,還是我的命?”姜檀看著他,十分認真,“皇兄,人各有命,你認你的命,我認我的命。命定我該保你平安,既如此,我又何必違背?你又何必推辭?”

姜枚沉默了。

他還能說什麽?

生於皇室,是他的不幸。生就體弱,是不幸中的不幸。沒了父皇關愛,沒了東宮責任,他的天地一片灰白,好像成了真空。

他本以為,他會一直在那片灰白中,孤獨等待死亡。

萬幸,有了阿檀。

在他五歲時,多了個幼弟。從那以後,他的天地有了顏色,一抹暖色。溫暖他二十年,從未改變。

對此,他還用說什麽?

“好,我不推辭。”他微笑,笑得安恬,“阿檀要平安,我也要平安,我們都好好活著,一起活著。”

“沒錯!”姜檀眨眨眼,也笑了,“皇兄,我不是說過,你溫柔仁愛,一定是位明君!棄天下於不顧,可不是明君所為。”

姜枚失笑。

這個傻孩子,又說傻話了。

他棄天下不顧?這太擡舉他!天下之於他,從來是個幻影。從不會擁有,又何來放棄?

“好,好。我是明君,不棄天下。如我成了明君,一定授阿檀黃鉞,護國安邊,平定乾坤。”他笑說。

“好啊!”

姜檀眸光一閃,笑道:“皇兄,君無戲言,這話我可記下了。”

“好,記下。”

外面北風低回。東華殿內,兩人相視而笑,只覺溫暖。

臘月。

郢土一片冰冷,草木不生,連人也變少。

但在圴山下的黎水邊,人卻很多。郢衛之間的會盟,正在那裏開始。

雙方都已到了。

黎水冰封,岸邊車馬儀仗,郢主在攙扶下,走出馬車。

車外風很冷,冬陽照在河冰上,反射刺目的光。他定定神,看向對面的衛人。

衛人並不多。

作為會盟而言,衛人不算少,但萬一起對抗,衛人就少了。是真的這麽少,還是另有隱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