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風起邊關

關山險峻。

郢關很平靜。

不是戰前的平靜,而是戰後的平靜。就連這一戰的經過,也平靜得如沒發生過。

因為,的確沒發生什麽。

郢關已破。

不費一兵一卒,沖開關門,就拿下了。

這樣輕而易舉,並非郢軍軟弱,而是郢軍病弱。飲水出了問題,眾人上吐下瀉,幾乎爬不動。

衛軍入關了,他們只能幹看。

城樓上,楚卿正憑欄。

遠處蒼莽杳冥,一片霧蒙蒙中,山脈連綿,一處更比一處險。

這就是天上關,四國中的險要之最。

可那又如何?

“千裏之堤,潰於蟻穴。萬裏關山,也抵不過一個內奸。” 她遠眺,不由輕嘆。

“這話可為箴戒。”

宇文初莞爾,悠悠說:“關是死的,人是活的。活人只仗死物保,終歸難保。若但憑天險,就可高枕無憂,那古往今來,便不存在吞並與滅亡了。”

這是大實話,卻常被人忽略。

“盡信《書》,則不如無《書》。盡依恃險關,固不可取,但有此天險,確實多好處。”她笑了笑,回頭問,“現今,這一帶關山入目,你還想滅郢麽?”

“這個……”他摸摸鼻子,幹笑,“有待商榷。”

她一句話,點破他心思。

破天關,趁勢滅郢,是他之前的期望。不過如今看來,難度太大了。

郢關的險阻,只是第一道,後面關山相連,不知還有多少。衛軍如要深入,無異於自取敗亡。

他對郢國土地,實在缺乏了解。

‘大帥是明人,深諳利害權衡。衛軍雖強,但深入郢國,也非明智之舉。何況郢地險要,多有天塹,外人太過深入,多半陷在這裏,絕非上策。唯有兩下和解,才是上上之選。’

他又記起白無名的話。

那個幕後買家,倒明白得很。

這一仗,雖是他贏了,主導卻在別人,在那個買家手中。

他不由揚眉,對那買家興趣立生。

“公主覺得,那人還會來麽?”他問。

“那人?白無名?”

“嗯。”

楚卿沉吟了下:“應該會來。”

這一場勝利,讓白無名的地位,變得十分微妙。如無他的指引,衛軍早已撤回,根本不會破關。

如今破關了,隨之而來的問題,卻更加復雜。

說穿了,就是一句話:勢成騎虎,進退兩難。

進攻已不可能。

親見了關內地勢,任是她和宇文初,也心中沒底。這樣貿然進攻,等於投死。

退兵也不可能。

既然拿下了郢關,不能平白放棄,至少要利用這點,逼郢主議和,為自己謀點利益,比如交換宇文淵。

可是,一個巴掌拍不響。

衛軍如不進攻,便無法繼續施壓,讓郢主感到危機。但是,衛軍又難以進攻。

這樣一來,有個內應很重要。

扇扇風,制造一些危機感,只有內應可以做。何況,對於衛軍的處境,這個內應心知肚明。

破關,與其說是衛軍想要的,不如說是內應想要的。

所以,一旦衛軍停滯,內應自然明白,必然行動。為了他想要的結果,他想要的目的。

“這種感覺不好。”宇文初說。

楚卿笑了。

這種感覺……是被利用的感覺。

明知是利用,但還要去做。因為,這也符合自己利益,只是自己占少,別人占多。

不得不說,這一招很高明。

“你遇到對手了。”她笑言。現在就連她,也對那買家生出興趣。

他哼了哼,似乎很不滿。

她看著他,忽然問:“左相的買家是誰?”

“不知道。”

“你沒問過左相?”

“沒有。”

“為什麽不問?”

“為安人心。”

他眨眨眼,笑道:“如果想用一個人,就不能窮追猛打。有些事,點破就好,戳到底反而不美。讓人既害怕,又放心,才是最佳程度。”

這個陰險之徒!

她輕嗤,不再理他。

“公主殿下。”他笑眯眯,湊過來,“你說那白無名,幾時會來?”

“我怎知道!”她橫他一眼,沒有好氣。

“幹等太被動。受制於人不如反客為主。”他說。

“你想怎樣?”

他又貼近,笑得神秘:“公主殿下,不如……我們去找他?”

一個突來的建議。

她沒吭聲,盯了他半天,才問:“我們?是我們,還是我?”

他摸摸鼻子,賠笑:“我太沒用,只好……有勞公主。”

就知道!

她冷冷一哂,沒回答。

被動等下去,的確不是辦法。但要主動出擊,也不是易事。白無名的主子是誰,他們一無頭緒。

白無名已難找了,何況幕後之人?

“你沒問過左相,我們毫無線索。在郢國找一個隱形的人,如大海撈針,困難太大。”她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