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消弭邊患
衛軍來了,郢軍慌了。
眾將士大驚失色,一個個提刀上馬,還沒等出去迎敵,衛軍已打進來。
本就潰散的軍心,瞬間崩解。
主將奮力指揮,但沒用了。
營內已亂作一團。衛軍殺氣騰騰,橫沖直撞,而郢軍多半患病,難以抵抗。
這種優劣懸殊之下,根本無心戀戰。
“撤!”主將大叫。
只能撤了,否則會全軍覆沒。
眾人雖無戰心,但求生之心還有。為了活命,士卒們各自為戰,還能殺出一條血路。
於是,郢軍拼了。
生病的人已是個死,如果不拼命,沒病的人也未必能活。他們遠離故土,可不是為了死在這裏!
營內大亂。
郢軍就像困獸,在圍困下死命沖殺,成片的人倒下,沖殺卻更猛了。
衛軍鐵蹄縱橫,踏在倒下的人身上,頃刻血肉模糊。
終於沖開一個缺口。
郢軍急湧過去。
一旦有了生路,死戰之心頓消。潰敗如退潮,他們頭也不敢回,唯一的念頭是,自己還活著。
至於同袍夥伴,有多少人逃出?他們根本不敢想。
主將也不敢想。
這個時候,多想只會生懼。如果連他都慌了,那就完了。
他縱馬疾奔,士卒們緊隨著他,沖出了大營。
身後,衛軍仍在追擊。
一些跑慢的士卒,又被砍翻在地。敗兵不停減少,他帶著殘余的人,奔入山林。
附近山脈連綿,便於藏匿,只要能躲過追兵,潛回郢土就容易了。
“將軍!”
一名士卒趕上,邊跑邊說:“前頭有個山坳,地方隱蔽,衛軍很難發現。我隨許將軍打糧,去過那裏。”
他大喜:“好!你帶路!”
山坳不太遠。
他們急奔一陣,已到了山口。帶路的士卒一頭跑進去,他不假思索,也率人跟入。
山坳中林木深深,枯枝敗葉交疊,像無數層屏障。
果然是個絕佳的藏處。
他勒住馬,正要下令隱匿,卻忽地一愣。
帶路的士卒跑了,居然跑得更快,飛快沖入樹叢中。
接著,鼓聲傳來。
咚咚咚!
一聲聲戰鼓震耳,從四面八方響起。
衛軍突然冒出,潮水般圍攏,將他們困在當心。刀槍密密麻麻,冷利的鋒刃對準他們。
郢兵們絕望了。
他們已傷亡慘重,無數同袍死了。能逃到這裏的,也只剩下半條命。
而對方盔甲鮮明,人數十倍於己,這還有什麽活路?
當兵臨困境時,不論沖殺突圍,全憑一鼓作氣。他們的那股氣,剛才已消耗光,如今再臨此景,沒了之前的拼死決心,恐懼便壓倒一切。
“郢軍聽著!我們大帥有令,肯棄械投降者,一概不殺!”那邊,衛將在大叫。
郢兵面面相覷。
“士卒聽著!有敢臨陣退縮者,殺無赦!”這邊,主將也大叫。
打是死,不打也死,伸頭縮頭都一刀,要忠心何用?
殺無赦……
此情此景,主將自身難保,還能殺他們?
郢兵的心在打鼓,看看主將,又看看身邊。
嗆啷!
不知是誰,先扔了兵刃。
這一聲之後,響聲接二連三。眨眼間,所有士卒都投降,只余主將一人。
主將大怒,揮刀砍向叛卒。
嗖——
一支箭射來。緊接著,無數支箭射來。
嗆啷!
主將的刀落地,他晃了晃,仆倒在馬下,身上插滿了箭,像個僵死的刺猬。
衛國的邊患已解。
衛軍上下很興奮,眾人歡欣鼓舞。
唯一仍平靜的人,是宇文初。他走出大營,獨立於曠野,極目遠望。
遠處一片蒼涼。
蒼莽的原野,連綿的山脈,在更往西的地方,也是個繁華所在。
朔風吹起,卷得他衣袍翻飛,像要禦風而去。
“別看了,再看也是郢土。”
身後忽然一句。他失笑,回頭道:“公主殿下,莫非你也來看?”
“我不會看西邊。”楚卿一哂,不覺凝眸向東。
東方,那是陳國的方向。故國在東,她卻征戰於西,真像南轅北轍。
宇文初莞爾:“先西而後東,才能安心向東。公主殿下,你說是麽?”
她不理,反問:“你真要向西?”
“嗯。”
“你擅自征討,不怕人言?”她回眸,看著他,“佚王殿下,你過去的偽裝,眼見就撕破了,你不擔心?”
“擔心什麽?”
“你一朝泄底,人們震驚之余,不免對比往事,然後就會懷疑,其實另有真相。”
“那又如何?”
“你不怕大臣倒戈,你的盤算落空?”
“不怕。因為,絕對不會。”
他笑了,悠悠說:“公主殿下,陳國的大臣如何,我不清楚,但衛國的大臣……我太了解他們。他們很明事,很清醒,有時連我都吃驚。身為大臣,他們需要君主,但他們需要的,並非某一個君主,而是某一類君主。只要這個君主,能給他們功名,給他們利祿,給他們安全,他們就不反對。因為,他們只是大臣,不論君主是誰,他們都是大臣,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