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一戰告捷

郢營內,已塵埃落定。衛營內,卻大戰正酣。

郭符揮著刀,拼命砍殺。

他們中埋伏了!

剛踏入衛營,忽然萬箭齊至,他們猝不及防,損傷慘重。

緊閉的營帳內,全是伏兵,一窩蜂湧出來,將他們圍死。還沒等反應過來,他們已在苦戰。

失去先機,中伏受傷,又在對方地盤,他們很快不敵。

“撤!”郭符大喊。

為這次夜襲,軍中主力都來了。如今失敗,他們必須脫身,以保存力量,不能陷在這裏。

他奮力揮刀,且戰且退。

衛軍緊追不舍。

郭符一路退,心中暗急。他的人在減少。

剛退出時,人馬保存大半。一路退一路戰,此時僅剩小半。

而且,更令他吃驚的是,他已退出很遠,幾乎望見郢營了,但是,衛軍竟還在追,似乎毫無顧忌。

這太奇怪了。

一般追擊敵人,不會追至敵營。否則,豈不反主為客,自居劣勢麽?

可衛軍仍舊追,盡管郢營在望,追兵也沒停下。

郭符又驚又疑。

“將軍!你看!”旁邊,裨將一指前方。

他一眼望去,登時失色。

郢營內,火光隱約。

營帳東倒西歪,有的已著火,有的已倒塌。地上亂成一片,橫七豎八的屍體,全都是郢軍。

難道……黃雀在後?

他帶郢軍主力,去夜襲衛營。衛軍反趁此機會,拿下了郢營?

他正想著,忽然,鼓聲大振。

郢營內,有人在呐喊。火光映照下,都一身衛軍打扮。

大營已失陷!

郭符慌了,真的慌了。部下也慌了。眾人調轉馬頭,奪路而逃。

什麽建功立業,全都見鬼去!只有先保住命,那些才有意義!

身後,人聲不絕。

郭符帶著殘軍,拼命地逃。

郢軍的中軍力量,都還在路上,他要迎上去,一旦匯合大軍,他就安全了。

夜色淡去。

不知逃出多遠,人聲漸無,追兵漸無。

他勒馬回顧。一帶荒山僻野,在破曉中,越發蒼涼而沉重。

天破曉,東方泛白。

衛軍在收拾戰場。一邊收拾,一邊談論。

這一仗,打得太痛快了!

擊潰敵軍,拿下敵營,簡直一氣呵成。十幾日的鳥氣,出了個透爽。

這才叫打仗!這才叫勝仗!

以前跟著張將軍,從沒這麽過癮。總與人硬碰,死傷無算。大家都出了力,可最終論戰功,只有猛將張峣。

再瞧這位主帥,斯斯文文,連行帳都不出,就拿下了敵人。

而且,主帥長得也好,脾氣也好,經常笑眯眯,看著就親切。真是……怎麽看怎麽好。

忽然間,大夥都變心了。

“看來,你的人緣轉好。”楚卿莞爾。

“是他們有眼光了。”宇文初笑著,神色頗自得。

二人正閑步戰場。

每走過幾步,就有士卒停下活兒,恭敬地看他們。對他叫聲‘大帥’,對她撓頭笑笑。

這些邊關男兒,都是直率人。討厭誰,從不摻假;敬重誰,也不摻假。

二人生長皇室,自幼見慣詭詐,對這些赤誠的目光、真心的問候,反都不太習慣。

面對虛偽,他們遊刃有余;面對坦蕩,他們卻覺退縮。

楚卿搓搓手,苦笑:“我有些……不適。”

“我也是。”宇文初摸摸鼻子,也苦笑。

兩個對視一眼,都嘆氣。

自己太可笑。

這種真誠的敬意,至誠的對待,不正是長久期盼?既深恨人心狠毒,憧憬人心純良,此刻何不開懷?

因為不敢。

在暗處待久了,人變得可悲。既向往陽光,又害怕陽光。這種感覺復雜而矛盾,常人無法懂。

但他懂,她也懂。

“大帥!”

“大帥!”

“大帥!”

又有人問候他,又有人對她笑。士卒們的熱情,讓朔風都變暖。

“啊,那邊風景不錯,該去看看。”宇文初忽然擡手,一指遠處。

楚卿立刻贊成:“對,對,去看看。”

二人拔腿就走,像在逃命。

“大帥稍等!稍等!”

二人無奈,只好又停下。

身後,倆士卒奔近,各自牽一匹馬:“大帥,那邊挺遠的,騎馬去吧。”

年輕的臉,憨實的笑,在邊關曠野中,像兩簇篝火,暖暖的掃盡蒼涼。

二人相視一笑,接過馬韁。

駿馬如飛,奔馳於曠野。遠處,天光大亮。一輪朝陽露出,金光滿天地。

兩匹馬並轡,迎著朝陽,越奔越遠,像兩點躍動的光。

宇文初策馬,看了眼楚卿。

她坐在馬上,極目遠眺,似乎正微笑。笑容很淡,很平和。朝陽輕吻她的臉,布下一層柔暈。

“衛國的邊塞,很美吧?”他笑了。

她沒說話,只是放緩馬。

他也放緩馬。

兩人並轡徐行,誰都不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