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人算天算

劉大同在一陣刺鼻的辛辣中醒來。

他連打幾個噴嚏,才緩過神。然後,看見一點燭光,還有一張桌案。

原來自己還活著。

他立刻瞪大眼,四下張望。

這不是牢房,是一間很好的房。桌子是紫檀的,地面很光潤,連帷幔也用織錦,流蘇綴了明珠,爐內是龍涎香……一切奢華無比。

若非旁邊有個灰衣人,正冷眼盯著他,他真會以為做夢。

他又看了看自己。

自己沒受傷,也沒被綁,連衣服都整齊。但他緊張極了,乖乖坐著,一動不敢動。

因為他十分清楚,旁邊那個灰衣人,一根手指就能殺了他。

他一向很識時務,絕不會做蠢事。

門開了。

有個人走進來。

劉大同低著頭,大氣不敢喘,更不敢擡頭看。直到有個聲音說:“擡起頭來。”

這聲音似乎在哪聽過。

他戰戰兢兢擡頭,頓時,嚇得撲通跪倒。

“佚……佚王殿下……”他臉都白了。

宇文初看著他,卻笑了。

同樣的深夜,宇文淵也沒睡,也在看著別人,一個垂死的人,一個昏迷的人。

垂死的身中數劍,奄奄一息。昏迷的綁在柱子上,仍沒有醒。

“弄醒他。”宇文淵說。

一盆冷水潑下。

老五一個激靈,醒過來。他一眼看見三哥。三哥被扔在地上,血肉翻出,像一條爛魚,只剩一口氣。

老五紅了眼。

他瘋了一般亂掙,可嘴被塞住,只發出嗚嗚聲。

“我知道,你們是郢人。”宇文淵看著他,冷笑,“郢人來我衛國,圖謀不軌,這下場已很好了。”

他說著一伸手,取過旁邊的布包,丟在地上。

叮當!

布包散開,散落一地兵器。

兵器有很多種,有箭、有槍頭、有匕首,還有一些別的。每一個的上面,都鐫著相同的圖案:一只虎頭。

虎頭徽。

這是由衛國的軍器監所制,收藏於府庫中,配發給衛軍用的兵器。

“你一介敵探,如何能潛入府庫,盜取如此多的兵器?”宇文淵站起來,慢慢走近他,“你有內應,我知道。內應是誰,我也知道。如果你願作證,我可保你們不死。”

老五狠瞪著他。

“我不打誑語。只要你說了,我就給他治傷。如果你不說……”宇文淵忽然一笑,揮了揮手。

一個下屬上前,拿一把匕首,往三哥身上一劃。

頓時一片肉被割下來,鮮血直冒。三哥抽搐著,發出垂死的呻吟。

老五目眥欲裂,像一頭困獸,不停掙紮。

“你何必逼我?”宇文淵盯住他,嘆道,“你知道的事情,我也知道。你只要作個證,就能保住你倆。難道你忍心看他變成碎肉,零落異國?”

老五的淚湧出。

從小到大,三哥對他最好。他不能眼看三哥受這種苦,哪怕讓他死一萬次。

“如何?你答不答應?”

他流著淚,終於點頭。

宇文淵很滿意,親自取出他口中的布。

“太平寺,是你們的接頭地?”宇文淵問。

“是。”

“接頭人是誰?”

“劉大同。他偽裝成客商,租住寺裏。”

“他是佚王的心腹?”

佚王?老五一愣,什麽佚王?

見他不出聲,宇文淵心急,又追問一次:“是不是每次接頭,都由他代表佚王?”

佚王……

老五忽然明白了,也忽然安心了。原來,對方說的是別人。

那自己還擔心什麽?

不過是作偽證,指證個不相幹的人。又不涉及真正幕後,還能救三哥一命,他何樂而不為?

於是他立刻開口:“……”

一個‘是’字還沒說出,他忽然顫了下。只覺心上一疼,像有什麽紮入心尖,很疼很難受。

他的臉已扭曲,張大嘴卻沒聲。

“說啊!說啊!”宇文淵急了,一掌打在他臉上。他的頭一歪,動也不動了。

屬下急忙上前,伸手去探。

“殿下,他死了。”

宇文淵大驚。

這簡直太奇怪!這人沒受什麽傷,剛才還很精神,怎麽說死就死了?

他恨恨一拂袖。

馬上就要問到關鍵,偏偏天不助他!他氣得在房內來回走,越走越氣。

忽然,他大聲叫:“來人!帶上人手,隨我去太平寺!”

劉大同還在太平寺。

只要抓了姓劉的,更加鐵證如山。這一次他要親自去,親自看塵埃落定。

天色尚未破曉。

洛王府外,精銳人手待命。

宇文淵飛身上馬,一揮手,眾人立刻出發。

城門快開了,他要第一個趕過去,活捉劉大同!

為了不打草驚蛇,他沒讓人動太平寺。夜間發生的一切,隱秘迅速,趁消息還沒外泄,他要抓住這個先機,一舉制勝!

他策馬飛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