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2章 肚子裏的孩子姓宮

雕梁畫棟的回廊上,懸著華麗的八角宮燈,天色未晚,宮燈內已燃了橘紅的燭火,跳躍的燈影映在朱紅柱上。

宮小白身著緋紅裙裾,外罩同色大袖衫,是她以前愛穿的艷麗顏色。擔心她受風著涼,賀蘭瑨出門前給她肩頭披了件月白披風。

他扶著她穿過回廊,宮小白不著痕跡抽出手臂,“我自己可以走。”

賀蘭瑨看著空空的掌心,臉上的笑容清淺了兩分,別過臉看廊外的假山拱橋流水,秋風吹落葉的景致。

他自小心思深沉,聯想前後,自然能猜到一些墨長辭過去的事。

大概,她當年跌落懸崖,被人所救,在那段時間裏,她愛上了別的男人,甘願嫁給他,為他生兒育女。

可憐他晚了一步,當年沒能保護好她。

如今……

他側頭凝視她的臉,不用明說,她應該遇到了一些痛苦的事情。她臉上強裝出淡然,眉宇間一抹愁絲泄露了她的真實情緒。

是因為那個男人嗎?他不禁猜想。

宮小白察覺到邊上的男人一直看著他,視線灼灼,伴隨著某種隱忍的情感。

“謝謝你。”宮小白抿唇。

傍晚的秋風很涼,她攏了攏肩上的披風。

回到太子府,賀蘭瑨不再穿著常服,而是一身玄色刺金的錦袍,仍然是玉冠束發,風姿卓絕,睥睨眾生。

賀蘭瑨唇畔笑容苦澀,“你該知道,我不想聽這個。”

生疏關系才說道謝的話,墨長辭生性灑脫不羈,以兩人以前的朋友關系,他為她做了什麽事,她往往拍拍他肩膀,或是對他挑挑眉,表示他做的事很合她心意,從不曾提謝字。

“賀蘭,你不想聽這個,我卻只能說這個。”

宮小白側目,眼底的生分刺了他的心。

賀蘭瑨不願跟她繼續這個話題,指著前面一間屋子,“你的母親在裏面,弟弟在隔壁的房間,他們……受了傷,已經請大夫看過了。”

宮小白腳步頓了頓,強烈的情緒襲來,她幾乎站不穩。

賀蘭瑨感覺到了,一雙手臂始終虛攬著她,與她的後背相隔一個手掌的距離,以防她不小心摔倒,他能及時接住她。

宮小白穩了穩心神,推開了面前一扇門。

房間裏有兩名丫鬟守著,見有人來,欠身行禮過後就離開了。

一步步走近,宮小白心底生出怯意,想要快一點見到母親,又怕自己見到她病痛清苦的樣子,心中不忍。

青色紗帳下,婦人的身子埋在被褥裏,幾乎沒有起伏,可見被褥底下的身子有多麽單薄。她緊閉雙眼,臉色蒼白,瘦骨嶙峋,如同被抽幹血液的屍體。

宮小白執起她一只手,如柴的骨節刺痛了她的眼睛。丫鬟給她換了一身素白的衣裳,袖子下滑,露出了小臂上縱橫交錯的傷痕。

淚水如玉珠般滑落,宮小白哽咽道,“我應該在墨槐身上多劃幾刀。”

賀蘭瑨擡起手,停在她肩膀上方兩寸的位置,想要拍拍她,始終沒有更近一步的冒犯,只溫聲道,“好好調養,伯母會好起來的,你是有身子的人,不要總流淚,對孩子不好。”

他看得出來,她對肚子裏的孩子很在意。

即使每次提起孩子,他都心痛難言,卻不得不用這個理由安慰她。

宮小白闔了闔眼眸,手中憑空多了個瓶子,她小心捏開母親的嘴巴,將藥水倒了進去。

賀蘭瑨對玲瓏塔並不了解,卻也聽到過一些傳言,想必她在用自己的方式救人,沉吟片刻,“大夫說,伯母太累了才會昏睡過去,她會醒的。”

宮小白恩了聲。

“阿渠一直醒著,聽說你回來了,他強撐著不肯睡著,說一定要看見你。”賀蘭瑨終是將手落在她肩膀上,輕拍兩下,“他以為我在騙他呢,不如你去看看他。”

墨長渠是她弟弟的名字,男孩子身體強健,即使受了嚴重的傷,依然保持清醒。阿渠性子開朗,小辭見了他興許能開心點。

他實在不願看見她傷心流淚的樣子。

“阿渠……”宮小白喃喃一句,站起身時頭暈了一瞬,賀蘭瑨及時扶住她,聲音低而輕柔,“你別激動,我帶你去見他。”

宮小白的精神狀態很糟糕,她怕自己不小心真的會倒在地上,所以這一回,她沒拒絕賀蘭瑨的幫忙。

步出房間,能聽見隔壁傳來咳嗽聲。

門口的丫鬟幫著推開門。

墨長渠剛喝了一碗藥,被苦味嗆得咳嗽不止,聽到開門的聲響,他急切地挑開擋住視線的紗簾,看清來人後,臉上痛苦的表情立刻化為欣喜。

“阿姐!”

少年的雙眼如同點燃了兩簇燭火,璀璨明亮。

宮小白快步走到床邊坐下,仔仔細細端詳他。

七年不見,她快要認不出他了,眉眼長開了,俊朗清雋。姐弟兩人樣貌很像,都承襲了母親的美貌。宮小白摸著他的臉,喜極而泣,“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