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車隊裏陸陸續續下來一圈人,霍真看清楚一個個下來的人,腦袋立馬大了一圈,朝中七個閣老,來了三個,還有左右兩丞相,後面還有幾個稀拉拉的年輕面孔,這個國家的頂梁柱全來了,皇帝這是要幹嘛啊!

最老的焦閣老都七十多歲了,小土坡爬的他呼呼直喘,走兩步一陣驚天動地的咳,聽的霍真直肝顫。

皇帝一身青玉色長袍,當先走了上來,霍真看準時機,急趕兩步迎上去,埋頭就要跪倒:“臣!霍真參見……”

霍真這一跪跪的結結實實,皇上伸手一扶,架著他的手肘跟著被他帶的一偏,差點沒站穩,皇上趕緊低聲說:“元帥,朕沒有打出皇旗,朕是來觀戰的,別無他意。”

皇上的這兩句話有兩個意思:第一,我沒打出皇旗,沒有擺皇帝的儀仗,既不想驚動對方的敵人,同樣你也不用弄出很大動靜來引起人家的注意。第二,我是來觀戰,意思就是我不是來指手畫腳的,指揮權依然是你的。

這些政治上的老油子,聽話就聽一個風,霍真馬上就明白了。立刻滿意的站直了,臉上還正經的露出沉痛的表情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您這是……”

皇帝微微一笑:“從羌人入關的那一刻,朕就立於危墻之下了,你說是不是?元帥?”

兩人打著機鋒,霍真面色一整,往一旁一讓大手一伸,鏗鏘有力的一聲:“您請!”

衛兵早看著形式,端上來幾張太師椅,三個閣老,左右丞相以焦閣老為首坐了半個圈,皇帝和霍真自然居中而坐,至於後面跟著的小輩因戰時物資緊張自然是沒位置的,老實的站在後面,而唐世章無官無職的更是被擠到旮旯裏去了。

幾人坐穩,焦閣老一直在驚天動地的咳,一邊的長隨又是手巾又是茶壺的伺候著,吸引去了不少注意力,中間兩個大佬暫時還沒來得及說話。

一群人中長得最沒氣勢的王壽庭坐下後,忽然扭著脖子往後看向後方的唐世章,他那個動作太突兀,以至於唐世章身邊的幾個人都向他看了過去,唐世章本來正在跟韓棠打招呼,不想一不注意自己成了焦點,扭頭看過去見讓自己成焦點是個幹巴老莊家漢一樣的個老頭,心下知道是誰,遠遠隔著朝著人家一笑,還躬身彎腰作了一揖,王壽庭也扭著身子對他拱拱手,一笑,一點都不憨厚的樣子,唐世章後背竄上一陣寒意。

這邊兩人一點小動作,旁人都看在眼裏,其背後蘊含的意義深厚,有人就多多少少的在心裏盤算開了,霍真也看了過來,和唐世章的眼神在空中一碰,霍真使了一個眼色,唐世章領命轉身就走了。

唐世章一去,半個時辰之內布置出一條從冀州到充州的最便捷的通道,兩千最精悍的士兵隨時待命,一旦前方有變,他們將以最快的速度護衛著皇帝撤回充州的渭水南岸。歷史上不是沒有出現過禦駕親征最後被俘敵國的皇帝,霍真不敢兒戲。

好在皇帝也不是個兒戲的人,一路布置的充足,沿途兩萬負責接應的禦林軍,渭水江上有大船隨時準備著起航。

轉回來戰場這邊,皇帝真的是做足來觀戰的架勢,從坐穩了,就沒開口問過一句,這是一個多麽善體人意的君上,跟著皇帝來的幾位朝廷重臣,也是沉穩如松,下面是千軍萬馬的廝殺,他們硬是能面不改色大義凜然,不管是真的假的反正這些個來的人,目前來說都很鎮定,於是霍真坐在那就琢磨開了,皇上帶著這些人到底是幹什麽來了?

皇帝今天帶來的這班人馬,很值得研究,內閣這二十年間幾乎就成了擺設,七個閣老,個個年過古稀之年,完全成了老臣榮養幹領俸祿的地方,朝政多年來集中於左右丞相之手,如今被皇帝帶來了三個,這三個老人,以焦閣老為首個個是歷經三朝的元老,雖無實權卻每一個都是德高望重,一呼百應之人,然後是左右丞相王壽庭和韓林軒,王壽庭被先帝耽誤了,半生三起三落大有才華和能力的人,現在被新帝重新啟用,如此一個有才華的人,被安排在左相的位置,其中的深意怕是韓林軒最明白,再來就是那幾個小輩的年輕面孔,這裏面有的人霍真甚至都不知道他們的官位和名字,怕是才入朝沒幾年,也應是皇帝對新勢力的培養。

這些人集中在一起,霍真看到了未來幾年內朝局將要面臨的變革,內閣要重組,相權要被架空,這是霍真目前能看到的,那麽皇上帶著這些未來朝局變化的關鍵人物來到戰場上是為了什麽?或者是為了誰呐?霍真沒往自己身上想,戰爭過後他能功成身退,因為他沒有野心,所以沒什麽放不下的,他想到了霍時英,但也只是念頭一晃而過,沒敢往下細想。